
01 圣诞日
银白色的月光一泻千里,夜里只有空荡荡的冷风,没有雪。
冷月和着步伐而走,像也有自己的节奏一般。
要是在热闹的商业街里,人群就是汇合起来的一股波涛,气势浩荡,从这头流到那头。
丝毫没有一点改变的意思。
广场中央,一眼望去便可见到的巨大圣诞树,绿色树叶里藏满亮晶晶的星星,银色雪片,悦耳铃铛,以及斑斓希望。
中国的Spring Festival和西方的Christmas Day有着相同的内涵。
圣诞节的热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象征着许多人的新年伊始。
不仅仅针对西方,现在看来东方国家也越来越重视。
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个节日,直到上初中,隐约才知道一些。
那时班里的女生,突然在某一天,跑来跑去到处找人要一毛钱。
问到我,我情绪稍微有些抵触,在我看来,这种行为貌似有点冒傻气。
“你有没有一毛钱?”
“有吧。”我打开我的书包。
“你还有没有一毛钱?”另一个女孩围了上来。
“你还有一毛钱吗?”
我翻遍我的书包。
“……”
“她们在做什么?”我问同桌。
“为平安夜做准备,收集一毛钱去买苹果,这样新的一年就会平平安安的。”同桌顺带说了一句,“啊对了,明天是圣诞节。”
我曾经颇不屑于过洋节,总将其视为“崇洋媚外”的行为,现在倒也并不反感。
可能,圣诞节已经深入人心,变得必不可少,成为商家促销的一个重要日子。
就好像刚开始人们过光棍节,也并不那么盛大,现在却演变成购物狂欢日。
第二天,同桌塞给我一把糖果:“嘿,圣诞快乐!”
“好吧,圣诞快乐,可我什么也没准备啊。”
“没关系,哈哈。”
随后她们便将沉溺在过节的快乐当中。
或许女孩子只是喜欢热闹喜悦,或许是因为好的节日能收到好的礼物。
毕竟没有谁,是基督教徒,也没有谁是遥远的西方人。
我工作以后,每次都是一个人在圣诞节那天晚上,穿梭于下班的车流当中,回到并不热闹的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
途中经过许多店铺,有的会在橱窗里摆上小棵圣诞树。
银色的塑料雪片一同装饰着节日的喜悦。
她们也并非教徒或西方人,她们为什么而过节呢?她们只是因为商场需要做圣诞的促销活动吗?
起初,大家的喜悦是盲从的,后来也许就赋予了各自不同意义。
或许那天发生过怎样特殊的事情。
但我每一个圣诞都过得相当普通。
可我尽管并不那么喜欢圣诞节,也会在对话框里打上“圣诞快乐”的祝福。
可即便不过,日子也要轻轻地从我身上踩踏过去。
这日子,同那日子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因为杜绝平凡的生活,不安于现状的人们,便创造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节日来。
或许,为着让恋爱对象表示自己的心意,或许,仅仅满足一点对生活的向往。
高中的时候,同桌在平安节的早自习上,带了一个蛇果给我。
也是苹果。
毕业的时候,我们早已形同陌路。
她问我好不好吃,我只好说,好吃。
但,我觉得这果子有点难吃。
第二年平安夜我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她,里面是一颗很普通的苹果。
不过肯定比蛇果要甜。
“谢谢。”
我突然问她:“你觉得蛇果怎么样?”
“我没吃过呀。”
“这样啊。”
然后我又说:“你知道吗?其实蛇果就是蛇给夏娃吃的果子,因为营养价值极高,所以夏娃就…夏娃就开始发育…额…然后生孩子。你有听过这个故事吗?”
“好像跟你的版本有点不太一样,就是说,蛇果,原来还有这样的来历吗?”
我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那是当然。”
过一会儿,我又补充一句:“所以,以后平安夜还是不要给我送蛇果了。”
我拉着她的手,从安静祥和的平安夜走到喜悦弥漫的圣诞节。
“为什么呢?”
“因为,真得很难吃啊。”
说完她伸出胖乎乎的爪子,用力地捏我的脸。
爱之歌
十七岁,在夏天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睡了一下午。
之后去摘栀子花,写完日记,给自己做好饭,等父亲忙完回来。
“下学期我想一个人住哦。”
“你名堂真多。”
“不行吗?”
“行吧。”
暑假结束后,我独自从八人的宿舍搬到了亲戚家的闲置的空房子里。
父亲在开学的证明上写明我不再寄宿,而是走读。
还是酷热的八月末,我爬上顶楼,依次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和入户门。下午两点太阳正盛,我拉开帘子在阳台上晒洗干净的凉席。
五点多,去楼下买了一份炒粉,红色辣椒一片片片点缀其间,让我想起过年时放完鞭炮后地上火红的碎屑。
当夜幕渐垂,天光黯淡,我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惆怅的情绪。
窗外是明亮的灯火,但看起来有些失真。
之后,我在停电的夜晚点上蜡烛,在没水的深夜渴得要死,在热得发烫的床上滚下床然后摊成一块饼。
然后突然好想老爸赶紧帮我出去买瓶水,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别人了啊。
紧接着,新学期就这样来了。
中午拉上同桌去和食堂大叔吃饭聊天,放学后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偶然闹脾气没有同她一起放学,我便跑到网吧里看动画片,或者去租书屋瞎转,和有些GAY里GAY气的男同学一起压马路,互相嘲笑对方。
或者是因为讨厌上学,或者是因为讨厌人际关系,总觉得彼时活得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猫,但并不因此而令人觉得可爱。
性格奇怪的人,自然而然会被人排斥,这当然是由于性格奇怪者本身的错。
某天我和同桌又闹矛盾了,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她往我课桌肚子里塞零食。
我越不喜欢的事情,她越要故意做。
于是,我们又为了这样的事情争吵然后各自赌气许久。
某天午休还没睡醒,历史老师便叫醒我,让我去搬历史作业。五六十本的练习册,需要从一楼搬上四楼。
等到刚好上课铃响起,我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抱着五六十本练习册爬楼梯,旁边的男同学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断然拒绝。
当我走到门口时,因为腾不出手开门,情绪就上来了,干脆一脚踹开门。
所有人都像受了惊吓一样,紧张地看着我。
历史老师似乎感到有些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我把沉甸甸的练习册往讲台上重重一放。
我怀疑,大家又被震惊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有起床气呢?
之后我总是在小说里,把历史老师写成讨厌鬼。
另外,同学们很怕看到,我每次突然走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收作业了!”
每当这时候,整个班就像炸开锅了,纷纷拿出练习册,补作业。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收作业那么积极,大概是因为我很无聊。
秋天都快过完了,学校生活毫无起色,我有时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这里,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他们都是好人,我也不是坏人。
这或许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吧。
对吧?但每次我想问的时候,总会忽然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询问的人。
初冬的时候,我作文比赛得了奖,要去市里领奖。因为是吸毒题材的,便坐上派出所叔叔们的车去市里,沿途吐了一路,又在下车回家的路上吐得稀里哗啦。
早上,晨雾未散,我走进教室然后等着他们来学校接我,闺蜜劝我扎头发,犹豫了会儿我选择还是不扎。
她只是觉得会精神一些,而我感到露脸很羞耻。
大家目送我离去的时候,只有我觉得很滑稽吗?只有这一点能让我感到自己和班集体是一起的吗?
我从未感到这个班级有真正地团结友爱过,事实不也是这样吗? 爸爸很开心我得奖,但这对我那惨不忍睹的期中考试分数来说没有丝毫作用,后来我因为厌食症被家长接走过几次。
我总会间歇性厌食,具体操作很简单:每天每天暗示自己食物很难吃,世界很奇葩,站在霓虹灯下车来车往就想被撞死。
为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生,干脆地做一次决断。
之后幻想死后有多少人会来送葬,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忽然发现还有那么几个会在意的人,便觉得实在可恶。自己居然不是一个万恶至极到应该消失的人。
只是,我只是一个平凡人。
虽然感到对食物万分厌弃,但我并不打算饿死,我只是需要逃避。
父亲从学校接我出来。
“饿不饿?”
“不饿。”
“总要吃点东西啊。”
“那到处看看吧。”
“诶。”
我坐在摩托车上,坐在他身后,风在耳边疾驰而过。
明明冬天的风该有的冷冽刺骨,我却一点儿也不感觉到痛。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都不生气啊。我心里想着。
他应该知道,我念书其实不那么用功。
他也应该知道,我总是和朋友闹矛盾。
为了能让我开心,特意去麻烦亲戚,让我一个人住。
怕我有什么意外,又特意给我买手机。
还老是给我发一堆满是错别字问候近况的短信。
无论多糟糕的我,他也能面对,想到这里,觉得他真是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小镇里的万家灯火,终于有一次也为我而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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