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

王阳记不清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自从因为喝酒把老丈人误伤进了医院，他就不怎么喝酒了。遇到酒局能不去就不去，非去不可的露个脸就回来了。可是，今天晚上有个酒局他很纠结要不要去，有一个朋友和他小舅子做生意，想请他去作陪，而他也正好有事想找小舅子帮忙。可自从上次的那件事后，小舅子对他很不待见，从来没跟他打过招呼，找他姐也是在外面单独见面，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决定去赴宴了。因为他刚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

今晚九点再不还钱，就把你的腿打折。来信人是某资产管理公司。

王阳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对方说到就会做到的，他早有耳闻。脑海中出现了一群人，半夜闯入他家里，老婆孩子都被吓哭了。他被人拖到楼下的胡同里，嘴里塞着毛巾。一条腿被人按住了，有个人拿着铁棍打到了他的胫骨上，伴随着“咔嚓”一声，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五点半的时候，他来到了海上皇宫大酒店的门口，他在门口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人跟踪他。门童看到他进来，上前一步打开了大门，随着一声“欢迎光临”快步走了进去。有一个巨大的鱼缸摆在了大厅的中央，里面游着各种海洋生物，能吃的居多，别看现在游的欢，不用多久就上了餐桌。王阳报了房间号，服务员领他到了三楼的一个包厢。进去一看，有七八个人已经到了，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正中间就是他小舅子，旁边是他朋友李超，李超看他进来起身打招呼，给他安排到了他小舅子的身边。王阳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他小舅子，小舅子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看手机。他绕了半个桌子走了过去坐下，小舅子没有看他一眼。

酒席马上开始了，李超说了两句，张罗大家喝酒。王阳根本没听到说的是什么，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和小舅子开口。他斜眼看了一下，小舅子的脸完全侧了过去，几乎是正脸对着李超，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他心里有些气愤，很多人是知道他俩的关系的，这不存心给他难看嘛！

上次和他说话还是在医院的时候，老丈人在医院检查。小舅子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角，非常认真的和他说了句，“你他妈去死吧”，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那时候他还是喝多的状态，整个人就直接倒了下去，在地上趴着没起来。小舅子被人拉开，再去看他，已经是鼾声如雷了。

幸好老丈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腰部扭伤了，可能要躺几天。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听别人说是喝大了推了老丈人一下，倒在地上摔伤了。

该怎么和小舅子说上话呢？不能一上来就谈借钱的事儿啊。他看到李超在和别人说话，小舅子正好有空，心里一阵紧张，这是个好机会啊。他碰了碰小舅子的胳膊，小舅子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有事啊？”

“没事，我和李超是好朋友，他叫我来的。”王阳说，

小舅子没说什么，正要把脸转过去。王阳赶紧说了句，“你姐知道我来，让我和你说少喝点酒”。

小舅子不屑地说了句：“管好自己吧”，说完就转过去了，不再看他。

王阳被怼的哑口无言，默默的渴了口酒压一压。这时李超回来了，招呼小舅子和大家一起喝酒。也没怎么谈合作的事情，可能还不到时候吧。

时间已经快到六点半了，王阳有些着急了，两个半小时后他的腿是不是完整的就看小舅子肯不肯帮忙了。想起当初主动借钱给他的那个王八蛋，真想亲手掐死他。可当初他还感谢对方来着！没想到自己越陷越深，最终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好几次想和老婆坦白，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得赶紧想办法了，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等了一会，看到小舅子去了厕所，赶紧跟了出去。他在厕所门口等着，小舅子出来后，把他拉到旁边的楼道内。小舅子知道他有事要说，就催促他赶说：“有屁快放”。王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呃……这个……是这样……”

小舅子看他那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王阳一看急了，拉着小舅子胳膊就跪下了，“晓华，借我点钱救命啊。”说着就哭了起来。

他小舅子有些吃惊，瞪着大眼睛瞅着他。这是演的哪出啊？

晓华一挥手甩开了，让他起来有事慢慢说。

王阳想骗小舅子说家里人有病，急需用钱。可是怕他打电话给她姐，马上就会露馅。他大脑飞快的转着，一边哭，一边想着怎么和小舅子说。然后他突然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吧，谎话终究会被揭穿的，那时小舅子就更看不起他了。于是，他就把自己怎么小赌输钱，急于翻本借了高利贷，之后越陷越深的事情讲了一遍。还有今晚九点之前要还钱，不然就要把腿打折。他小舅子听完，一脚把王阳踹到在地。

“你他妈是不是傻，高利贷也能借？”

小舅子的体格能装下王阳，打架根本没有胜算，王阳也不打算起来了，就躺在了地上。

“欠多少钱？”，小舅子怒不可遏的问道。

“本金加利息一共十五万”，王阳说。

“你去卖房子吧”

“这么晚了你让我去哪里卖？”

“把房子压给对方可以不？”

“问过了，对方只要现金”

“那就献出一条腿吧”，小舅子瞟了他一眼说道。

“我残废了不要紧，你姐和你外甥怎么办啊？他们怎么生活啊？”

一提到姐姐，晓华有点动摇了。姐姐从小对他非常好，大学毕业后一场大病让他住进重症监护室了。是他姐姐和他一起住进病房，喂他吃饭，端死端尿照顾他半个月，他才慢慢好起来。之后他姐姐也得了重感冒，瘦了十多斤，吓坏了家里人。他心里是非常感激姐姐的。

这个姐夫虽然酒后胡言乱语惹事生非，爱占小便宜，对我姐倒是挺好的，之前也没怎么得罪过我，只是自己看不起他而已，总觉得姐姐应该找个更好的。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不能看着姐姐的生活陷入困境。他一把抓起了王阳，把他怼到墙上，认真的和他说：“你去把家里的房产证拿出来，压到我这里，你欠的钱我替你出，往后从你的工资里每个月拿出一部分还给我，直到还清。我还可以替你保守秘密，如果有下次，那么我就让我姐和你离婚，把你的房子卖了。”

王阳看着小舅子的眼睛，大气不敢出，但是心中是喜悦的。

“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去拿房照，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不同意，那我也帮不了你。”说完转身进了包房。

王阳低下头，盘算着小舅子给出的方案。如果这样的话，往后就不用抽烟喝酒了，基本没有什么娱乐了，也别想着给老婆买礼物送惊喜了。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和腿折相比，那这都不算什么。他叹了口气，走到了酒店大厅，看了一眼鱼缸里的鱼，走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