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捉泥鳅。
七、八月的天,阴雨连绵,房前屋后的河沟都涨时,是捉泥鳅的最好时机。上山寻几十根指头粗的笔直毛竹,一律截成两米多长,然后用几根细而结实的麻线,按前后中把毛竹并排编织在一起,便成了一张鱼床。发水时,用草饼(用锄头在草地上铲起来的锅底形土块)在河沟里堵一个落差,逆水的方向呈坡形,把鱼床一头放在河沟里的草饼上,一头搭着悬在两边埂上的木棒上,这样,顺水冲来的泥鳅和鱼便拦在了鱼床上,人只管把他们往鱼床后的盆里扒就行。逢雨水天发大水,两米宽的一条河沟,一天可捉几十甚至上百公斤的泥鳅。
涨水时,另一种捉泥鳅的工具是套须。套须是用竹篾编织成的腰鼓状容器,前端呈漏斗状,中间留一个直径二厘米的小口,与后部鼓状容器编织在一起。容器底部收拢为一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圆孔,用水草堵紧该圆孔,在套须腰部拴一根绳子,再在绳子上拴一根木桩,然后用木桩把套须紧贴河沟堤埂固定在沟底,套须口顺着水流的方向,并用一块约三、四公斤的石头压住套须上,以防漂浮起来或被水冲走。泥鳅喜逆水而行,涨水时水流急,两边沟埂下流水稍缓,泥鳅便顺沟埂贴着水底逆行而上,刚好就钻进套须口,进去便出不来。套须每半小时取一次,每次泥鳅都会塞得满满的。收获好的话,一个套须一次套住的泥鳅便多达十多公斤。
捉泥鳅喜欢约个伙伴。隔壁一个绰号叫瓦渣的男孩跟我同班,也喜欢捉泥鳅,时间一长,两人便成了一对捉泥鳅的搭档。农村里生活差,捉来的泥鳅除用来改善伙食外,大部分给大人拿到城里卖了。卖泥鳅以碗为计量单位,伍角钱一碗,约半公斤,一个雨季结束,我和瓦碴每家都可多收入三、四百元的钱。大人高兴,我俩也捉得很卖劲。
后来,我和瓦渣同时接到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了“文革”后村里的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人。在村人羡慕和祝贺的眼光中,我俩却陷入困惑和窘境,原因是两家的经济情况不好,无法负担我们上学的费用。怎么办?几天的阴雨,沟水暴涨,我和瓦渣又在河沟里忙开了,说也奇怪,两人的心里突然冒出了捉泥鳅挣学费的这种念头。
瓦渣在省外,我在昆明,每天暑假,两人一天都不眈误就赶回老家,织两张鱼床,买几个套须,不论天晴下雨,两人整天泡在水里,守着那鱼床和套须。泥鳅被大人一桶桶抬往城里,价格也涨到了一元多一碗,一个暑假结束,每人都可拿到近千元的收入,半年多的费用也就够了。
寒假,天寒地冻,泥鳅都钻到淤泥里去过冬,捉泥鳅的人几乎没有。这时,我和瓦渣想了个办法,把河沟上游的水堵住,让水流改道,把下游的水一段一段舀干,只剩下淤泥。用手轻轻扒开淤泥,泥鳅和黄鳝就懒洋洋地躺在你面前,只管往盆里捡就行。这样一条沟一条河的挖,尽管赤脚站在淤泥里冷得直打颤,但心里头却充满希望,热乎乎的。冬天的泥鳅好卖,两元多一碗,寒假虽短,收入却不比暑假少。
捉着泥鳅,我们读完了四年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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