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一秒,一秒的一,一秒的秒。因为在江湖传闻中,我手起刀落只需要一秒,便已取人首级。
因为我武功高强,长得又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相貌堂堂,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高大伟岸……最重要的一点——多金。所以,我每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引来不小的骚动。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而我,如今便是这江湖上的一座比天还高的山。同时,我自然也是无数怀春少女倾慕的对象。
唉,金钱,名誉,权利通通都在我手中。
“江湖一霸,独杀万花。”成了我的独特标签。
然而,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又有谁能懂?纵然我是那独一无二的月,身边被无数星光围绕,但那又怎样?
孤独这种毒药,无人能解!
按理说,这样的我本该红鸾命动,可是啊可是,在我出生那一年,爹娘大操大办之时,因为没有施舍一个化缘和尚,就被那和尚给诅咒了。
和尚说:纵使你们的儿子以后如何如何名动天下,惊尘绝艳,但他一定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空白头的下场!
唉,没想到,就因为一个和尚一碗饭,一语成谶!
为了打破这个诅咒,我开始在江湖上大肆撩妹。
我接近的第一个女人是个杀手,人称“百毒娘子”的不古。
我对于杀手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更何况是青衣楼的杀手。不管是百毒娘子还是千毒娘子,在我眼里都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但是,这个女人却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她的出现不是同别的女人一样,迷恋我的美貌,而是因为青衣楼要我的项上人头。
我和百毒娘子不古在悬崖上大战三百回合,如果所言,女子罢了,怎会是我的对手?况且我已练就百毒不侵之身,屈屈小毒又能奈我何?
只是我没料到,她竟以身作毒,害我相思。
她被我一掌给打下悬崖,冰冷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惊慌。这样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葬身悬崖?于是,我飞身而下,用内力抵抗重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她使了个怀中抱妹杀!
白衣猎猎,足尖一点,三百六十度高难度浪漫旋转,她终于红了脸颊。晚霞烂漫,与她的粉腮相映成趣。我不由得勾了勾唇角,那一刻,她已经完全被我征服。
因为爱情,她背叛了青衣楼。我没想到她的爱如此轰轰烈烈,从躲避追杀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不许我叫她百毒娘子,而是“娘子”。
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又能给她什么呢?并肩看夕阳的时候,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怅然,感觉我看的不是夕阳,而是我正在逝去的青春。
情深不寿,我怎么会知道,最后终结这段热烈又凄美的感情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辆马车!
因为我私下给青衣楼楼主的女儿紫轩送了一个一百五十两的红包的事儿被不古瞧见了,吃醋是女人的天性,不古当场便又是大哭又是上吊,非让我给她买最贵的豪华马车。
我最不喜欢有人以性命来要挟我,不古却执意如此。我问她:“你跟着,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曾经不可一世的百毒娘子终于收住眼泪:“不瞒你说,本来我是爱你的,但是在你给紫轩红包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豪华马车更实在。”
我有些欲哭无泪,同时也颇有些释然的感觉。爱就爱了,散就散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为了要到分手费,这个疯狂的女人居然追了我大半个九州大地。而且还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我是他爹!搞得那些不明事理的人看我的眼神像是在一个变态。
好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坚实的胸膛,而那双的主人,正是青衣楼的少楼主紫轩。
她的出现,彻底解了百毒娘子在我身上种下的相思蛊。
那时候我就想,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花得真值。
紫轩是个好姑娘,性格好,脾气好,脸上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总是让我心中泛起涟漪。我握她的手的时候,脸上是少有深情款款。如果说不古是一壶烫喉的烈酒,那么眼前的紫轩便是清香甘醇的一盏清茶。
我想,比起烈酒,我其实偏爱清茶。毕竟紫轩是第一个让我生出照顾她一辈子这个想法的女人。
紫轩有个爱好,那就是买买买。我爱紫轩,所以这些银子花得理所当然。半个月后,紫轩买了一件价格不菲的大氅,付钱的时候,紫轩眨了眨眼:“一秒哥哥,既然你那么爱轩儿,干嘛不娶轩儿呢?”
听着这脆生生的声音,我的心都要化了!我按捺住心中的汹涌澎湃:“娶!当然娶!我这就去下聘礼!”
我从钱庄取了我所有的家当,只为给我的轩儿做聘礼。只是在成亲那天,一声“夫妻对拜”还没喊完,婚礼就被一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打断。
“不古!你我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为何不放过彼此?”我冷眼看着一袭红衣的不古。
不古冷笑:“一秒,到底是谁不放过谁?!轩儿!还愣着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剑没入我的胸膛。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即将成为我妻子的轩儿。“轩儿,为何……”
紫轩揭开了红盖头,眼角挂着一滴泪,眉眼带笑:“一秒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负了不古,错爱了轩儿!”
在我晕过去,被下人们拖走的片刻,我看见不古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龙凤盖头轻轻盖在紫轩头上。一声锣鼓响,一声“夫妻对拜”,两人执手,彼此盈盈一拜。
我恍然大悟,难怪不古的衣服红得不像话,原来她才是她的新郎……呵呵,我竟然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尼玛……
被一剑刺破胸膛,我命大,没死。可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经历了这些荒唐的感情,我的心已经枯萎了。
救活我的又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个法师,叫什么练心。
这上苍真是可笑!在我心死的时候,给我送来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女人!练心练心,我的心早就死了,怎么练,都活不过来。
我躺在病床上,歪头看着正在煎药的她:“你怎么不叫练肺?或者练肝?”
她摇扇子的手一顿,觑了我一眼:“无聊!”
我笑了笑,凭我阅女无数得来的经验,一个女人若是对我说无聊的时候,慌忙把眼睛移开,并且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是刻意如此。
为什么要刻意呢?那是因为女子的矜持强压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不过练心真是一个无聊的女人呢,不苟言笑的模样,总给我一种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距离感。
我告诉练心不要搞什么神神叨叨的法事了,大天朝是个开明的国度,搞封建迷信是没有前途的。练心却不以为然,并且还让我伤养好后就赶紧滚蛋。
东街的小姐着了魔,西街的员外无故不省人事,最后就连孕妇难产也要请这位大法师前去。身无长物的我郁闷了,开始考虑要不要跟着练心混……
在练心的“照顾”下,胸口上的伤渐渐结痂。换药的时候,练心把绷带系成了令人费解的蝴蝶状,她的手冰凉如水,不经意擦过我灼热的胸膛。
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没有惊讶,反而反手将我扣住,并指搭在我手腕的寸关尺部。
揩油不成,还顺便被摸一把脉,看来我撩妹的手法对于面瘫练心不怎么管用呢。
“你……”她神色复杂,皱起了好看的柳叶眉,“你被人下了咒?”
化缘和尚的话刹那冲进脑海,我身子一颤,忙把手抽了回来:“胡说八道!少拿你那迷信的话来忽悠我。”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着了,默默端着药水出去了。我松了一口气,这种被人一眼窥透的感觉,还真是不爽!
某天夜里,一道黑影从我窗外一闪即逝。我大叫:“老练!有鬼啊!卧槽!快起来抓鬼!”
我边叫边追,那黑影逃得比兔子还快。然而,江湖上若论轻功,我论第二,谁又敢称第一?我倒要看看那黑影究竟是人还是鬼!几个起落,我就落在了黑影面前。
“呔!哪里逃!”我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符,练心的本领让我现学现卖,“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岂料,还未等我出手,那厮广袖一挥,挥出一道风刃,向我激射而来!电光火石间,一道藏蓝色的身影斜刺里杀出,以身为盾,挡在我胸前,将那风刃纳入体内。
“练心!”我抱住怀中人,大骂:“你脑子秀逗了吗!”
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练心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摸了摸我的脸:“感动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双手聚拢,将她的小身板箍得紧紧的,“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我想听!你说,你有没有,对我,动过感情?哪怕一点点?”她艰难地道。
这又是哪一出?法师做事都这么没有逻辑吗?犹豫片刻,我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笑道:“你觉得呢?”
她满意地笑了,嘴边漾起一双浅浅的梨涡。我横抱起她,刚踏出第一步,蓦地胸口一疼。
我愣住了,这种痛感,还真是熟悉……
“既然对我有感情,那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在我耳边缓缓道,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萦绕,不省人事的瞬间,我看到了刚才那道黑影。
在她身后。
是不是因为太帅,就要承受这些情感上的伤害?在梦里,我一遍遍问自己。
昏昏沉沉,感觉似乎一辈子也就这么荒唐了。不古,紫轩,练心他们一个个从我眼前飘过,嬉笑怒骂,浮现在每一张脸上。
我他妈又没死!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女人抱着我,背倚树桩,睡得很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影。
前车之鉴,我现在看女人就像耗子看见猫!女人呐,越美越带刺,而且每根刺上还有毒!所以我毫不怜惜地推开这个女人。
女人被我的动静惊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像一道惊雷直劈我天灵盖:“相公!你可算醒啦!”
我咽了一口唾沫,就连说话也变得结巴:“喂喂,你你你,别乱说啊,什么相公不相公的……”
突然又想起了练心,我低头看胸前,咦?衣服也被换了,扯开衣领,我的天!我难道是在做梦?伤口呢?伤口呢?
“相公~这荒郊野外的,你急个什么?”女人掩嘴轻笑,声音轻挑,“奴家还没准备好呢!”
“姑娘家家的,怎么尽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我拉好衣领,问,“练心呢?”
女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到我眼前,笑容妩媚,“当然是被我给做了。”说着,她做出一个刀割脖子的动作。
见我不明所以,她又道:“知道借尸还魂么?”
我摇了摇头,封建迷信我向来不信。
“相公啊,你可真单纯。若是我不做了她,恐怕,你早就步入黄泉了!”
听她娓娓道来,我这才晓得,原来,我只是练心的一个器皿。练心与她夫君阴阳两隔,为了让她夫君还阳,她便将我重伤的我给捡回去养着,让我喜欢上她,因为只有我愿意将真心赋予她,她才能在月圆之夜借我的尸还她夫君的魂!
而那道黑影,正是她夫君的魂魄!
好一出戏啊——可惜天不亡我,让眼前这个女人将我救下了。
“做了她,她便能和她夫君相聚了,不是吗?”女人咯咯直笑。
我以为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也是个法师或者道士,但当她平淡地说出她的名字时,我只感觉天灵盖好像又挨了一道雷。
“穆一尘。”她说,“江湖人称‘鬼母阴姬’。”
因为惊诧,我确信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传闻当年鬼母阴姬一夜血洗江南三十六派,并把上千颗人头挂满整个天水城。自那以后人心惶惶,城中居民纷纷迁移北上,导致天水城变成一座空城。
我愣愣地看着她,当年她一夜成名时似乎不过双十年华,三十年过去了,如今算来她怎么也该是花甲之年了吧?
“相公~”她唤道。
虽然容貌还是如传闻中美得不像话,但一想到她的真实年纪,加之这一声相公,我还是不由得冒一身鸡皮疙瘩。
“这里是哪里?”
“天水城啊相公……来,我带你去看看我布置的洞房……来呀~愣着干嘛~快来啊……”
可怕!简直可怕!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
我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似有千斤重,我不停地挣扎,只觉得灵魂好似被囚禁在一副没有生命的躯壳里。
这时,一声裂帛响,让我的灵魂破体而出。
“哇”的一声,大口鲜血从我嘴里溢出,终于,我睁开了眼睛。
房间幽香阵阵,隔着蝉翼纱,隐约见着一抹倩影。
“生活不止眼前的狗血,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如金碎玉一声清响,“公子,凡是要看开。”
是琵琶的音,可是这说话声却比琵琶动听得多。
“阁下是?”
“无名之卒,不需公子惦记。”
我摆摆手,“不,别误会,我没打算惦记……我是想问问我怎么又会在这里?”
“哼。”蝉翼纱后面的姑娘冷笑了一声,“不过梦魇罢了,恐是公子忧虑过甚。”
“是吗?”我不太明白。
“一声琵琶惊梦醒,二声琵琶舍往生,三生琵琶归天命,公子如此,只是梦醒罢了。”
我苦笑,这么说一切都是梦……不古,紫轩,练心,一尘,我竟然一个都没撩到!
“奴家无名,若是公子愿意,便叫我琵琶吧。”说完,她起身欲走。
“等等!”我坐起身,向她拱了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还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你说。”
“是吃的那种枇杷吗?”
“……”
后来琵琶告诉我,恩怨情仇,爱恨纠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当初给我下诅咒的那个和尚。
在琵琶的指引下,我来到了普陀寺,听琵琶说,那个和尚就住在这座寺里。
离别时,我问琵琶,可不可以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公子,你要撩奴家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清了清嗓子,借着她身后槐树,来了个树咚,“遇见姑娘乃三生有幸,所以……”
他的面纱被我摘下来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尔后我虎躯一震,继而抿嘴,从牙齿里挤出一句:“打扰了。”
琵琶,还真就是一只琵琶啊——
“奉劝公子一句,撩妹不负责,真的会倒大霉的。”
我转身,把琵琶精的话扔在风里。
普陀寺。
敲门声。
“公子找谁?”小沙弥笑嘻嘻地问我。
“十八年前,在我门口化缘的秃驴!我找他!”我感觉到我怀里的剑,已经蠢蠢欲动。
“好的,您稍等。”
院子里,狂风扫落叶,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那个人,诅咒了我整整十八年的和尚,此刻就在我眼前。
“贫僧月下,等你很久了。”
他手持紫金法杖,端立于秋风之中,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一袭耀眼的锦爛袈裟在风里猎猎作响。
跟美,很俊,又不失妖娆,竟和我平分秋色。
“月下,月下,花前月下,你不过是个凡尘未褪的花和尚罢了。”我试着激怒他,打乱他阵脚。
他微微一笑,竟让我春心荡漾!
“是呢!我若不当花和尚,不诅咒你,怎么才能把你等回来呢?秒秒。”
我:“???”
“等等……你你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身后的大门自行关上,和尚邪魅一笑,那一袭耀眼的袈裟已经委身于地。
风吹屁股凉,“赤诚”的和尚向我伸出一只手:“过来,秒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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