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的电视上有本港台和翡翠台，它们是纯粤语台，并且它们不管任何节目都会配有繁体字幕，整一代80后，几乎都是从这两个台上学习粤语的，像我身边的朋友，听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说基本上也都无碍，因为我们是看港剧和港片甚至是香港新闻长大的一代人。但纵然如此，我们接触到粤曲的机会和条件仍旧没有很多，本身我们生活在潮汕大地，主要的语言仍是以闽南语系里的潮语为母语，所以我们从小到大接触更多的是家里的老人都喜欢听的潮剧，而不是粤曲。
香港娱乐业的黄金时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童年的回忆，我们都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那时候我们除了看大量的港剧港片，我们也听了大量的香港流行音乐，许多香港音乐我们随口就能来上几句，当你将一门语言打通了之后，你会喜欢它的音乐。粤语同样是相对古老的语系，它有九声六调，甚至比同样古老的闽南语系八声调还要更丰富，更别说跟四声调的普通话去比较了，这也许也是为什么很多小伙伴会觉得粤语歌曲或者闽南语歌曲更好的的原因，因为它们有更丰富的声调，相当于做菜，粤语系的菜天生就会比普通话系的菜多了几种原材料，它就具备了更多的可能性，起承转合，它会显得更圆润通透，更丰富饱满，更千回百转，更温婉动人……
我之前在《梦回2014》里写过一张粤曲专辑——《荣总粤曲小调》，我对粤曲的认知，基本上是从这张专辑开始的。我写过一篇《从文千岁的禅院钟声想起》，就是这个荣总小调里的一首。就我感觉，粤曲之美，在于它保留了更多原始的古音调，它比许多粤语流行音乐有更丰富的声音内涵和更唯美的唱词写意。整张《荣总小调》里有十四个唱段，我几乎每一个唱段都能来上几句。小调之后，我又开始去寻找一些经典的粤剧电影来看，像龙剑笙经典的《三笑姻缘》、《帝女花》和《紫钗记》等，我都看过无数遍，尤其《三笑姻缘》，周星驰的经典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有无数桥段都是在对《三笑姻缘》致敬，如果在看《唐伯虎点秋香》之前看过《三笑姻缘》，看到那些致敬桥段的话会不自主地会心一笑，而如果先看了《唐伯虎点秋香》再看《三笑姻缘》，则会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概。
我接触到《客途秋恨》的时间应该还是比较晚。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我有广阔的胸襟加强劲的臂湾……
第一次听这句唱词，是张卫健版《鹿鼎记》里的台词，它用洗脑式的贯穿全剧不停念叨的方式，让人无法不印象深刻。那时候其实也觉得有点奇怪，前面两句的古意境美，与后面的口语念白反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确实洗脑且朗朗上口，到现在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一版完全魔性的剧情了，但是我现在依旧能随口念出这一整段的台词。
某年TVB的什么赈灾慈善晚会，看张国荣唱《帝女花》唱段，听哥哥唱粤曲几乎一曲入魂，于是我开始去找一些张国荣的粤曲唱段，然后就找到了1988年百事巨星演唱会版本的这首《客途秋恨》，他的版本跟别的版本几乎都不一样，甚至现在很多人聊到这首粤曲几乎都会念到他的这个版本，已成曲目经典版本之一了。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愁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生缪姓莲仙字，为忆多情妓女麦氏秋娟。见佢声色以及性情人赞羡，更兼才貌两相全。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你睇斜阳照住嗰对双飞燕，独倚蓬窗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只见平桥衰柳锁寒烟。第一触景呀更添情懊恼，怀人愁对月华圆。
小伙伴说，刘德华也唱过这个唱段，印象中刘德华的《神雕大侠》唱段也颇有神韵，于是我也去找来听了听，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是有道理的，尤其刘德华的版本是跟梅艳芳合唱的，又是听完张国荣的版本之后再过去听，结果这一听，确实有点参差了。
乍一听，刘德华的版本更多参考的是应该是南音的版本，南音多用平喉，初听似粗粝，实则朴实无华，要唱好其实极难，反观张国荣的版本，更多参考的应该是改良过的粤曲版本，相对来说唱腔更多婉转曲幽，有人说他摒弃传统粤曲的刻意顿挫，以流行唱法的自然发声诠释古曲，削弱戏曲腔的棱角，赋予现代口语的流畅感。
再后来，我听过白驹的版本，也听过区君祥的版本，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我心中始终无法超越的版本，依旧是哥哥的那个版本。我的手机上，这版《客途秋恨》应该是点播率最高的曲目之一了，超过了几乎其它所有曲目。
AI里对于这个版本的点评美轮美奂，我这里就不搬任何文字了，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己去询问DS。我喜欢粤曲，我喜欢它的唱词里那种古典的唯美，就比如这个唱段，你很难不喜欢它的题目，客途意味着人在他乡身为客，途又是路上，所以本身客途二字，已经带着满满的飘泊不定的味道了，然后又是深秋这种惹人愁怅的季节，想想天各一方不知在何处飘泊的爱人，一个恨字，已经写出了所有的情绪了。凉风，秋月，孤舟，晚景，斜阳，飞燕，独倚蓬窗，秋声，桐叶落，平桥，衰柳，寒烟，秋月……是不是一个画面就已经跃然在你的脑海里呢。
我们不说所有的流行音乐没有这种唯美的写景，但是如此精炼且诗意的写景，并不多见。这样的写景一经百转千绕的唱腔催发，情与景交融共鸣且共情，让人欲罢不能，如歌似泣。我想写这首粤曲无数次，但是每每提起笔来，总是写不出什么来。我其实知道，对于粤曲，我的认知并不够，所以我觉得我写不好；但是我又终究放不下这首曲子，所以拿起了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
前几天开车出门，因为车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刚刚好随机播放又出来这个曲子，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跟着张国荣的唱腔轻声地哼唱，当它单曲循环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发现我唱得声嘶力竭几乎有点声泪俱下的感觉，类似这种感觉的歌曲，好像有一次跟着Adam Lambert 版本的《Mad World》似乎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整个人都陷入到歌曲里去的那种融入感，那天我突然明白，我大概没办法不写这首粤曲吧。
写到这里，我感觉我似乎写了啥，又感觉我似乎啥也没写。好奇怪的感觉。回头我又去读了一遍《从文千岁的禅院钟声想起》，我发现，我其实已经写不出那种激情澎湃的文字了。
以上，2025-08-19 23:42:23；乙巳蛇年甲申闰六庚申廿六。
头图由Leonardo Lucid Origin 大模型生成。PROMPT: The cool wind has faith, and the autumn moon is boundless. Looking at my delicate mood, it's like a day like a year. Xiaosheng's surname Miao is a lotus fairy character. The singer who remembers many feelings is called Mai's Qiujuan. Seeing that his voice and color are admired by a common lover, he is more talented and beautiful. Today, it is difficult to meet one side of the sky. It is a lonely boat and the silent evening scenery is cool. When you see the setting sun shining on the pair of swallows, you will think quietly when you see me leaning against the window alone. I heard the sound of autumn falling leaves in my ear, and I only saw the cold smoke of the willows on the flat bridge. Look at my sadness in autumn and Song's jade. What's more, Ke Tu Li hates your words to anyone, that is, the old covenant is as difficult as the tide, and the new sorrow is as deep as the boundless sea. The first touch of the scene is even more emotional and annoying. I am worried about the 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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