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西凉军,西凉军也讨厌我。杀了董卓之后,西凉军更加讨厌我了。但讨厌归讨厌,我知道最理想是让他们自己散了去,不然就得想办法消化吸收。
让西凉军自己散伙,那是痴人说梦,他们想活着,就得玩命。而消化吸收,你得有足够大的根基,否则就会倒翻天罡。
作为相看两相厌的,我只招得来一些旧部,左右不过三百人。而王允呢?这人先前看起来精明,却在一夜之间变成糊涂蛋。他既要吞下了胡轸、徐荣等董卓旧部,又想对李傕、郭汜们斩尽杀绝。他手中非但没有一兵一卒,而且还将我排除在外,幻想着靠胡轸、徐荣解决问题……
我懒得理会他的小心思。我甚至尝试劝告他,但是没有什么用。于是在新丰,胡轸毫不犹豫地投降了,而徐荣转眼战死。
李傕、郭汜,随即兵临长安城下。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只手挽天倾”。空虚的长安,哪里挡得住西凉的兵锋?在长安城北,我三百人对上郭汜数万大军。
我在阵前高喊:“郭阿多,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比划比划吗?现在我来了!我们都曾在义父麾下,打起来伤的都是熟人。你要是有种,就和我打上一轮,免得伤了兄弟们!”
郭汜一直想和我打一场,现在不打不行。
他不是我对手,被我一矛刺中。我不杀他,任由他的亲骑把他抢走。我只想争取点时间,方便跑路,杀再多人也于事无补。
在争取出来的有限时间里,我甚至连最珍视的家人都弃之不顾,委托给庞舒照顾。
我找到王允,希望他跟我走。我已经深刻地明白,我是个边鄙武夫,除了走投无路的武夫,除了能活一刻算一刻的草民,再没有人愿意与我为伍。所以哪怕王允再怎么看不起我,那也没关系,我只需要他的名义。
可他决意与长安共存亡。我做不到与长安城共存亡,我再次沦为丧家之犬。
我其实明白得很。我并不以为自己诛杀了董卓,我就是袁氏的大恩人。
对于这些世家门阀来说,董卓杀得了他们三个五个人,三十个五十个人,那又如何?于他们眼中,人命,哪怕他们自己的命,看起来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家族,是宗族,是袁氏。他们只是缺少一个理由罢了。
但我没得选,只能寄望于他们要点脸。
我去投袁术,结果袁术并不在意脸面,他对我拒而不纳。他说:“感谢你为我们袁家报了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转投袁绍。袁绍是个要脸的,因为他是庶长子,必须得立一块牌子,拉起袁家正统的旗号。他给我一个虚头巴脑的名号,让我带着几千号老弱病残去攻打黑山张燕。
打仗,我在行,但带着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去打仗,我确实不擅长。我只能带着成廉、魏越,带着残存的几十个亲骑,骑着赤兔马陷阵突陈。
我豁出去了,逮着张燕营寨的薄弱处凿。张燕号称有万余精兵,几千骑兵。呵呵,他哪来的骑兵?会骑马就是骑兵吗?
我一天凿他三五次。虽然没造成多大的实际伤亡,可一连凿了十几天,他的精兵铁骑崩溃了。他受不了,高唱“大不了重头再来”,带着部属四散奔逃。
我为袁绍大破张燕,袁绍非常感激我。感激方法是暗中吩咐:“吕布狼子野心,得想办法趁早除掉他。”他设鸿门宴,想弄死我。
可能是他觉得百八十刀斧手不保险,也可能是他知道鸿门宴上我一定可以先弄死他。总之,鸿门宴虎头蛇尾,他始终不敢摔杯为号,刀斧手成了摆设。
他这人主意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一个劲劝酒,想把我灌醉,然后趁我睡着了弄死我。奈何我这人吧,你说我武艺天下第二,我尚且可以欣然接受,但你要说酒量,我就不谦虚地自称第一了。
我假装喝醉,搂着他硬要送的舞姬进了他为我安排的营帐。我让那舞姬在帐中弹琴,到了后半夜便割破营帐后边跑路。
我重新骑上赤兔马,拿起我长矛,召集我的几十号兄弟,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袁绍几乎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着让人弄死我。可当我回头环顾,偌大冀州军,人虽千千万,却无一人敢近前。我目光所及,他们纷纷退避,瑟瑟发抖。
我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只是,我,吕布,终究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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