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第三章 青春舞曲 01
到得人间来。
太阳升起的第一秒，透明玻璃墙上倒映着稀薄的影子。
烟火尚沉眠于角落里，像漂泊的少年埋着昏眠头颅。
早晨的菜市场一度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讨价还价的大妈，提着裙子跨过一摊积水的少女，脸上还敷着薄薄一层粉。
午间有人撑着雨伞在披萨店与营销中心之间走过，然后落座于一家餐厅里就餐。微湿的雨伞显示出雨势并不见多大，只消一两个小时便又出了太阳。
反反复复的夏天的样子，已经来到的秋天不见得强势过它。
有人搬了一箱烟花，不知何故，不知何方。
烟火沉思，在日头渐盛的日子里，她想起工厂轰轰隆隆的声音，宛如雨前的雷鸣。
再有一次，便是颠簸带来一阵阵颤动，是货车经过坎坷的声音。
然后…然后被日光所照耀，所洗濯，和初始的火不一样的温度。
那个人就坐在护栏边上喝着冰出水汽的可乐。
可口可乐。
她吃完饭来到便利店，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口可乐，水汽凝成大颗的珠子从紧握的手指间流出来。
“你怎么老是喝碳酸饮料啊？”
她突然转过头去。
“那我改喝酒得了！”
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身后的男孩站在一边说她。
“少喝点。”
“快点，支付宝！”
她回过头来，手心里早已湿透。
“为什么你会喜欢可口可乐啊？”
“因为可口可乐广告做得好呀。”
付完钱，她也不会再把浸湿的手擦干净，不一会儿就在太阳底下便蒸发干净。
下午她哪里也不去，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喝可乐，一口一口慢慢地耐心喝，忽而又幻想下着雨，手里拿着酒装模作样。
耳边传来玉置浩二的《Friend》，想想看做人为什么这样矫情呢？
即使没有说"再见"
在你的影子里仍流下眼泪
指髪声
逐渐变冷的 手指 头发 声音
二人生活过的气息正在消失
正好两个人都不喜喝酒，一同拿了桌上的碳酸饮料往杯子里倒，他见她手伸了过来非但没有缩回去，依然拿起大瓶饮料然后往她面前的酒杯里小心翼翼地倾倒。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在朋友的婚礼上。
那天回家，沿路开满了鲜花，仿佛按着时间的步伐依次开放。
她终于消磨掉了最后一点时光，暮色就落了下来，温柔的夕晖斜斜倚在她肩膀上。
他的目光在回忆里柔和了许多，两个人在雨后的屋檐下说着话。
烟火。
在等一个恰好的时机，怕白日里她就看不见了，他想。
她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吗？她说过要离开的。
她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吗？
天台上有点风，开玩笑般地蹭开他眼里一波秋池。
或许人们都在离开许久之后，终于拥有了这样的目光，眷恋、残念，还是…痛惜？
夜空终于有了烟火的舞台，她不再遮掩绚丽的舞步。
可是，夜空已经来了，烟火怎么还不见踪影？
作为一支烟火，她有些情绪，被塞在沉闷的纸筒里。
尾巴着了火，这一定是人类的恶作剧，她听见一声轰鸣，像天边的炸雷，于是胸腔喷薄而出一股热量。
她终于能看清，借着那一道火光，看清他眼角闪烁的泪光，似真似假。
她要走了。
这里没有他想念的人。他安慰自己。
他怎么会…会哭哎？
作为一支烟火，她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也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
城市就在她的下方，万家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公园附近的跑道有骑行者，跑步的人，推小车的人，散步聊天的人，跳广场舞的大妈，贩夫走卒。
“快看啊！有人在放烟花！”
好像，又是方才那个女孩的声音，她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的夜空里，一支烟火灿烂如星云，久久地保持着绽放的姿态。
——你能看见我么？
——能，看见么？
那声轰鸣久久在耳边回响，这样壮烈地拥抱着广阔的天空。
那绚烂的光与火在她眼底寂静地燃烧着，绵延进无边无际的梦境里。
那偃旗息鼓之后的冰冷坠落，早已被人遗忘，但还会有别的烟火，也会有别的人，继续拥有那每一刻短暂而快乐的时光。
她终于没能鼓起勇气拨通他的电话。
而他终于确信她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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