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评点曾国藩家书之致沅弟【1426】2025-4-15（2）

唐浩明评点曾国藩家书之致沅弟【1426】2025-4-15（2）

致沅弟

同治五年十一月初七日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二十八日信，初五日又接三十夜信，具悉一切。

二十日之寄谕令余入觐者，初二日至复奏，均于初三日交专差带去，想已收到。顷又得初一日寄谕，令回江督本任。余奏明病体不能用心阅文，不能见客多说，既不堪为星使，又岂可为江督？即日当具疏恭辞。余回任之说，系小泉疏中微露其意。兹将渠折片并来信抄寄弟，余回信亦抄阅。

弟信云宠荣利禄利计较甚深，良为确论。然天下滔滔，当今疆吏中不信倚此等人，更有何人可信可倚？吾近年专以至诚待之，此次亦必以江督让之。余仍请以散员留营，或先开垦使、江督二缺，而暂留协办治军亦可，乞归临泉亦非易易。弟住家年余，值次山、筱泉皆系至好，故得优游如意。若地方大吏筱有隔阂，则步步皆成荆棘。住京养病尤易招怨丛谤。余反复筹思，仍以散员留营为中下之策，此外皆下下也。

弟开罪于军机，凡有廷寄，皆不写寄弟处，概由官相转咨，亦殊可诧。若圣意于弟，则未见有薄意，弟惟诚心竭力做去。吾尝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若甫在向用之际，而遽萌前却之见，是贰也。即与他人交际，亦须略省己之不是。弟向来不肯认半个错字，望力改之。顺问近好。

评点：兄弟私议李鸿章

这封信在光绪二年传忠书局的刻本中，将从“余回任之说”起到“此次亦必以江督让之”一段话删去了。其删去的理由与前面那封信相同。即此次兄弟俩所议论的这个人也是李鸿章。看来，曾氏对这个他亲手选定的接班人确实不满意，其不满意处在品德上。但李能干，且拥有未遭裁撤的淮军，放眼天下疆吏，又还有谁强过李呢？不能信倚也要信倚，曾氏真是有点无可奈何！

信中所说的“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三句话，，很值得玩味。巧者，乖巧也，好使小聪明、小权术，善观风向，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四方讨好等等，都属于巧之列。盈者，盈满也。名利权位，样样都想得到；踌躇满志，趾高气扬，无视别人的存在等等，都属于盈之列。贰者，三心二意也。脚踩两边船，眼睛望着这个，心里想着那个；与人交往，不真诚，不坦荡，办事不光明磊落，都属于贰之列。

《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乐（上天所看到的来自于我们老百姓所看到的，上天所听到的来自于我们老百姓所听到的。古人认为天有意志和知觉，可以视听。天的视听通过人民的视听来体现。所以帝王将相皆以按人民的意愿和喜好办事，可成大事。）。”所谓天道，便是大多数人的指向。曾氏以其自身的阅历，指出“巧”“盈”“贰”为大多数人所忌恨，值得我们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