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走，向右走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会偏执地想把她留在身边，被利用也好，不被爱也好，就只想在一起。
1
他们还是离婚了，从结婚到离婚只有短短一年，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傍晚斜射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嫣儿向左，阿潇向右。
阿潇的脚步有些变得有些飘忽，走出一段距离，转过身来，嫣儿早已消失在转角处。
往事轮番上演，初见的场景犹在眼前：
一个中等个子的姑娘，头发短而精致，脸颊白皙而又消瘦。她着一件碎花的长裙，携着清风缓缓走来，裙角随风轻轻飞扬。
他起身，她落座。目光交汇，她的一颦一笑落阿潇心里，竟生出些莫名的怜爱来。
阿潇松了松衣领，在杨柳依依，蝉鸣四起的六月里有点喘不过气。张爱玲说过，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而他纵使低到了尘埃里，却未见花开。
2
阿潇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不停地走，这条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他不断地想：或许当初他穷追不舍，而她若即若离的时候，他就该抑制住乱了节奏的心跳；或是在她只有需要他帮助的时候，才会主动联系他时，他就该放手；亦或在他热情似火，而她冷若冰霜的时候，就该不再有所期许。
可是，真的爱一个人，纵使她有千万个令你伤心的瞬间，但你却总能找到一个让你继续爱着她的理由。
他曾想，日久总会生情，他可以等，等到她变得成熟，等到她爱上自己。可是此刻他才忽然懂得，日久生情并不假，但却并不适合每一个人。
3
华灯初上，夜色未央。这座小城的夜晚似乎比白昼更加的喧闹。
人之所以会觉得痛苦，或许是因为拥有思维和记忆。思维使你在拒绝思考的时候，继续思考；而记忆让你在失去一个人的时候，还拥有与她相关的她所有过往，好的，坏的。
他依然清晰记得，凌晨三点回家，电视正在不断地切换着画面，而嫣儿蜷缩在沙发里早已熟睡。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那种被需要的感觉那么真实。
他也清晰地记着，有次吵架，嫣儿拿起杯子砸向他。杯子掉落在地上，都是心碎的声音。他本该转身离去，可他却依然强装平静地拿起扫把清理一片片的玻璃。
远传飘来的沙哑的歌声，阿潇坐在南湖的杨柳下，纵使满眼都是三三两两的行人和闪烁的霓虹灯，可脑海里却依然被嫣儿的身影牢牢占据。
其实，在嫣儿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要坦然面对这一切，不能再轻易把自己置于深渊里，但嫣儿就好似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只要触碰，心里就会泛起涟漪。
他时常陷入这样的矛盾：他知道再怎么爱一个人，都不能没了自己的尊严，如果持续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就该及时止损。可是转瞬又想，如果爱一个人，时刻保持理性与清醒，时时丈量着得与失，那这样的爱还纯碎吗？
无数个深夜里，阿潇起身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嫣儿，明明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却又好似隔着万重山。
可是直到郑伟的出现，他才恍然，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段他无法参与的过往，和一个隐形的人。
4
郑伟是嫣儿的前男友，他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相恋于读大一那年。大学毕业，他们应聘于同一家公司。不久嫣儿惊喜的发现自己怀孕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郑伟这个好消息时，却发现郑伟劈腿了。
他可是她的信仰啊！嫣儿的脑子像是要爆炸般疼痛。
然而祸不单行，当嫣儿还笼罩在被劈腿的阴影里时，家里又传来父亲病危的消息，那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嫣儿来不及多想，匆匆写了辞呈，赶回老家，父亲最终没能抵挡的住病魔的侵蚀，撒手人寰。她坐在遍地落叶，满目荒凉的山谷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一眨眼，仍由自己滑入谷底，可是转身却看到母亲老泪纵横。
她一个人去医院，接受了人流手术。当那个还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的生命被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身体里被拿走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随之被掏空了。她断了与郑伟的一切联系，带着母亲远离家乡。
可只有嫣儿自己知道，无数个白昼黑夜，郑伟的影子时不时地折磨着她，蹂躏着她。
与阿潇相亲跟与其他的阿三，阿四相亲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只是不想让母亲伤心和难堪。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阿潇与她相亲过的其他男人又不同，他单纯、真诚、坦率。
他在她的楼下，常常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她透过窗户，看到他安静地站在对面的路灯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倔强而又落寞，好似当年等待郑伟下班的她，忽然就心疼了。
她拿着他给的钱，去胡吃海喝，四处游荡。他却只是怕她孤单，匆匆赶来陪伴她。在开满蔷薇的丽江街头，看着满脸倦容的却又兴奋的阿潇，28岁的她想：就这样，在一起，也挺好。
那时，带着母亲，不断地换工作、居无定所的她忽然想要这样的一个肩膀依靠。她也会贪恋被人呵护和照顾的感觉，但每当回忆来袭，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会立刻竖起一根根的刺来。她以为婚姻也可以只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可结婚后才发现，她或许可以接受一段婚姻慢慢地归于平淡，但却无法接受婚姻一开始就平淡无奇。她终究是不爱他啊！
她被他感动，但却无法心动。阿潇的处处包容和迁就，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自私和阴暗。阿潇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喘不过气来。
5
而郑伟的出现，更是摧毁了她内心所有的坚持。她悲哀地发现，她早已如死灰般寂静的心，在接到郑伟的一个电话时，再次悸动起来。她曾经以为对于这个劈腿的男人，只有恨。可当分别两年后的他再次站在她眼前时，她却只剩脸上抹不去的泪水。
站在郑伟面前的嫣儿，没了往日的淡漠和冰冷，她只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这样的嫣儿是阿潇从未见过的。
阿潇所有的坚持，一瞬间被这样的嫣儿击得粉碎。
他倔强地爱着嫣儿，而嫣儿倔强地不爱他，他无力再挽回什么。
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将阿潇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打开消息时，阿潇的眼睛还是红了：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们没有共同的心跳。
我曾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对你好，可是这种好不是因为爱情，只是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你对我的好，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一次次直视自己内心的苍凉和狼狈的过往，你让我的自私和阴暗无处遁形。
每当你热情似火，我都觉得像块冰冷的石头，甚至一副游走的空壳。我害怕你触碰我的身体，但每次激烈地拒绝后我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煎熬，我知道我们该结束了。
你有你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会和郑伟在一起，但我们也无法再继续。郑伟再次站在我面前，看着他的自责的表情，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的幽怨居然一瞬间就消逝了，它可是整整折磨了我三年啊，我不懂它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曾今试着爱上你，但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己经深深地伤害了你，但我不能消磨你所有激情和对幸福的期待，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从此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人群散去，远处的歌声依旧撕心裂肺。阿潇收起手机，删了消息，删了微信，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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