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她……昨夜去了。”
“当真?”阎王激动地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险些没站稳扑到通报小鬼的身上。
“是,这会估计已经派黑白无常去拿了。”
“你说啥!”
“王爷息怒,我这就去找人好生伺候着。”
“挑几个上好的,再把侧殿收拾出来,再配一个厨子,一个糕点师……”
“王爷,昨个新开的大超市,留了一份消费卡给您,要不?”
“拿去拿去!全拿去给她,等她来了,再看看有没有爱吃爱穿的……”
“还有还有,我记得她以前很爱读些诗词,把没去投胎的那些个文人都给我叫来,在后厅侯着,一人写个五首,凑在一起出个诗集。”
“王爷,很多都已经投胎去了,只剩下几个不知名的小诗人。”
“那就去上面看看,有没有快没的。”
“?”
两个人合计了一夜,天蒙蒙亮时,黑白无常才将她接了下来。
“还不拜见王爷。”黑无常将一女子押至跪坐。
“去去去。”阎王赶忙从殿内迎了出来,“谁让你们叫她跪下的!”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赶紧将人拉了起来。
“快解开。”阎王一脸通红,满心欢喜道:“严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严城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
“不认得我?我是……”
“我是、阎王啊!”
“哎哎哎……”黑无常打断了阎王,将他拉到一边,“什么情况?”
“这我夫人。”阎王小声介绍着,“以前我还在世的时候就与她有过婚约,下了这地府以后,样貌身材都变了,人间的名字用不得了,她多少认不出我。”
黑无常瞅了一眼阎王日益壮大的肚子,和满脸堆笑的憨憨样,一时间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真的假的,这可是近些年来数一数二的美人,进了地府,你就要抢去当老婆?”白无常也凑了过来。
“这本来就是我老婆!去去去……”阎王表示不再满足二人的八卦之心,便又去严城面前缠人去了。
通报小鬼跟着黑白无常出了大殿的门,便被两人抓去逼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位跟我来吧。”
通报小鬼一路小跑到了侧殿,那里已经翻修得焕然一新,配置的小厨房此刻已经热闹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这侧殿不是一直空置着吗?”
“是啊,哪成想是为这位大少奶奶准备的,这几日可把我们累坏了。”通报小鬼顺手取下自己的腰椎,“得送去老中医那看看了,二位慢慢逛吧。”
说完,就一摇一晃地走了。
“严姐姐,我小时候跟你一起念过私塾的,大家都叫我病秧子。”
“病秧子?”
“啊、再想想……”
严城总觉着眼前的人很是熟悉,可自己当真没有见过他。
和她一起念私塾的那个病秧子声音温柔,为人谦逊,和阎王爷完全是两个人。
而且,那个小子很早就病逝了。
“我不认识你。”严城说道。
“严姐姐……”
“王爷,还是让严姑娘先去休息吧,再叫老中医抓点聚魂丹来,这殿里,她受不住的。”小厨房的妈妈心思细腻,她见阎王这个激动样,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平复,不如先把他支开为好。
“严姐姐,你跟这位妈妈下去休息,我晚些再去找你。”
严城就这样住进了侧殿。
那年她二十岁。
在生产时大出血而死。
“老中医,您给开点补身体的药,她前不久刚刚生产过,吃了大亏。”
阎王爷趴在药柜上,往里探头探脑。
“我说王爷,您可别把我新买的柜子压坏了。”老中医将写好的方子拿了出来,“通报小鬼上次来时,就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姑娘,跟王爷是旧相识?”
“自然是。”阎王爷看了一眼方子,收了起来。
“那王爷可要好生待这位姑娘,我听黑白无常说她可吃了不少苦啊。”
“那是自然,我走了,您老继续吧。”阎王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踱步走了。
“小妈妈,以后就麻烦您给严姐姐养身体了,万事都依着她来。”
嘱咐过管家之后,阎王又去后厅催诗集去了。
“哎,你!还有你、你们认得什么画家吗?要画山水的,给我叫过来画几幅画。”
他记得,严姐姐自幼喜爱这些静物,她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功课、对对子,先生出的对子,属她接得最多。
后来,先生便教她画画,不出一年就画得一手好山水,大家都说这老严家出了个才女。
可惜,这个才女命并不好,没多大年纪就被许配给了自家表哥。
病秧子偷偷去瞧过她一回,大病一场的严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里的一盆兰花。
原先,他们两家是订过娃娃亲的,病秧子去问过父亲,为什么严姐姐又要嫁作旁人了?当即便遭到了父亲一通训斥,并再也不许他提起这位严姑娘。
那时他们都年纪尚小,不懂情情爱爱,时间一长,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后来,病秧子在夜里瞧见了什么,生了一场大病,寻遍名医都不见效,很快就病逝了。
他病逝以后,却依然记得自己有一个尚在阳间的妻子。
地府大动荡的那几年间,他摸爬滚打当上了阎王爷,在生死薄上看见严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严城的阳寿极短,也因为病秧子知道她过得并不开心,所以未曾动过给她续寿的念头。
“严姐姐,你可有兴致去后厅瞧瞧?”
“后厅……有很多诗词字画呢。”阎王在背后摆了摆手,通报小鬼立马心领神会,溜出门去闪身进了后厅。
“这个、大家伙都走吧,把东西留下,过几天我们王爷说喜欢哪个就赏哪个,回家候着去吧!”
“哎哎哎!那个,叫你把东西留下!”不出一会,通报小鬼就把那些文人墨客都从后门赶了出去,摆好作品。阎王这才带着严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严姐姐,这是后厅,经常会有一些文人墨客前来吟诗作画,他们趁兴而来,趁兴而归,积攒了不少好作品摆在堂中,我知道你自幼喜欢这些,便叫你来看看。”
“谢谢你。”严城有礼貌地微蹲身子,点了点头,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以前在私塾里,她也总这样,大家还笑话她一身毛病。
可病秧子觉得严城生来就和别人不同,她就像画里的女诗人一样,一身才气,可也不知是不是这才气,才让她身体如此虚弱,生产当日,一尸两命,连个念想也没留下。
那孩子早就先她一步投胎转世了,上天注定这娘俩没有亲缘。
严城一看就看了一上午,而阎王早就转了性,不再是当初念私塾的小书生了,如今他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于是坐在椅子上出了魂儿,跑到外面去了,
“王爷,您来看看我这幅画……”
“王爷?”
严城见阎王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副字画面前,便放下手里的画走了过去。
“王爷也喜欢山水吗?这幅画是不错,但地府里并无山水,这里连阳光都不曾有过几个时辰。”
“有时候我想出门去散散步,但出了门也不知道能去哪,我竟不知道人死了以后还有这番经历,倒也奇妙。”
半晌,无人回应,严城感到纳闷,难不成王爷赏画时从来不说话吗?
“明明平时话很多。”
“啊?”此时阎王已经神游回来了,刚钻进肉身里就听见严城嘟囔了一句。
“严姐姐,这些字画你还喜欢吗?”
“严姐姐?”
严城还在为刚刚的事感到恼火,便也没有搭理他,阎王自知话多,怕再惹严姐姐生气,也就闭口不提字画的事了。
“王爷,外头来了个道士。”通报小鬼跑了进来,“声称是严姑娘丈夫请来归魂的。”
“嘘!”阎王喝停了他,瞥了一眼沉迷字画的严城,小声吩咐:“别让严姐姐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你去那谁的后人那里拿几套笔墨过来给严姐姐,我去去就回。”
说罢,就走了。
“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来找我们地府要人?”黑无常斜睨着眼睛看着小道士,一脸不屑。
“就是,严姑娘是我们王爷的准夫人,你跟这要人要个什么劲儿?”白无常见阎王来了,顺带捎上了几句马屁。
“哟?这位……”阎王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道士,“你几条命啊,就往我这跑?”
“你不管我几条命,只要你把梁家夫人交出来,就、就行!”
小道士被擦肩而过的阎王撞了个趔趄,耳朵黑了半截。
“啧……”白无常瞄了一眼,心想这小道士道行这么浅,定是被人骗下来送死的,估摸着也才十多岁。
“王爷?”
“嗯?”阎王同白无常对视了一眼,轻微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小道士,谁让你来的?”
“我师父!”
“来找我要人,有何凭据啊?”
“严城严姑娘,是梁家公子的发妻,上个月难产而死,如今魂魄未入土,对梁家后人不利,只要她魂魄入了土,她也能投胎转世,大功一件!”
“你师父教你背的吧?”阎王翘起了二郎腿,仰在椅子上,“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关你的事,你别问。”看着小道士结结巴巴的样子,众人都觉得好笑,这明显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让他来这种地方的人用心何其险恶。
“走吧小道士,我带你去见严姑娘。”白无常招呼道。
小道士走后,阎王就找严城去了。
他现在,是几乎天天往侧殿跑,连小厨房的厨子都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大的官,更没想到管理地府的是这么个人。
“黑无常大人接我过来任职时,我还以为王爷和他一样冰冷冷的,让人心生敬畏呢!”
阎王端着个碗进来盛汤,众人不作声了。
“这汤真好喝,我说你们也该去吃饭了。”阎王在锅里捞了不少肉,又在笼屉里拿了一盘糕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些天,他在汤里放了很多聚魂丹,才勉强保住了严城,可现下梁家人已经不安分了。
“也不知道上面在搞些什么鬼,要对这么漂亮的姑娘赶尽杀绝。”
白无常倚在窗框上,同通报小鬼聊天。
“你看王爷那个殷勤样,他们估计少不了好果子吃咯。”
“把十多岁的孩子送到这里来,你们也不拦着点?”通报小鬼想到自己也是那么大年纪就来当了差,那时候家乡闹饥荒,死了个干净,他是被路过的白无常看中了才带了下来的,阎王答应他,等找到他娘亲的魂魄,就再安排他投胎去做娘亲的孩子。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在地府看到过一个来自家乡的人。
“拦不了啊,王爷说和梁家有关的人都不管,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横竖不过死一死。”
“你说,王爷和梁家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谁知道呢?”白无常耸了耸肩。
“严姑娘,我师父让我来带你回去,你回去了以后,他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一定能投个好人家的。”
小道士领着扮成严城的黑无常往阳关道走,一路上叨叨个没完。
黑无常瞧着他觉得可怜,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说道:“下次你就不要来了。”
“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里黑漆漆的,怪怕人的,可是师父说,我若不来,就永远做不得大事。”小道士拉了拉黑无常的衣袖,“严姐姐,等你到了师父跟前,可不要害怕啊。”
“我不怕,走吧。”
小道士带着严城的魂魄到了梁家,他们已经连夜将严城的尸首摆在堂中央,梁家二老坐在一侧,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
“怎么凡间还信这种东西,想要害人,还怕自己被害。”黑无常看了一眼站在尸首前的老道士,白无常把通报小鬼带回来的路上,好像就见过他,那时白无常走得匆忙,回来只说路上碰到个不善的道家人。
黑白无常共事千百年,早就耳目通识,现下再遇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师父,你可把严城带回来了?”梁家老爷迎上前来,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石,没等小道士回话,就自顾自地对着空气比划起来。
“严姑娘,你生前在我们家吃了苦,现在我请这位师父给你做场法事,来世投个好人家,你就不要回来了啊……”
黑无常觉得奇怪,这公婆叫媳妇严姑娘,当真是一点亲情都不念。
老道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父,严姑娘一直跟在我身后。”小道士道行浅,出了阳关道,现在已经看不见黑无常了。
“看到了。”老道士盯着严城,默念了几句咒,大手一摆,“严姑娘如今能耐大了,还不想入土,把东西收了吧。”
黑无常不想听梁家二老哭哭啼啼的废话,就转身走了,临走前,悠悠给老道士来了一句,“我认得你”。
“严姐姐,你上次说喜欢的字画我都给你带来了。”阎王抱着几卷字画敲了敲门,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一句“放那吧,多谢”。
本来想借着送字画的由头见上严城一面,谁知道她还在为上次的事赌气。
“那我放这啦!严姐姐?”阎王放好了字画,自己走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正值正午,太阳光斜斜地照进了地府,小厨房的人都搬了椅子出来晒太阳,严城不爱热闹,又架不住旁人的热情,所以虽然想晒晒太阳,但也总避免着这个时候出门。
阎王坐在台阶上一坐就是一中午,他以为自己再次见到严姐姐,能好好照顾她,可严城从前受了太多的苦,心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即便是亲情也好。”前几日,小厨房的几位妈妈一心撮合阎王和严姑娘,搞得大家都不太自在,他便就这么说了,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早在念私塾时,他就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长大,能娶严城为妻,那个年纪,他的感情还只建立在婚约之上,以至于严城后来另嫁他人,离开了家乡,他心里虽难受,但过些日子,也就慢慢地好了。
直到生大病那段时间,他夜夜都梦见严城躺在床上哭泣,一夜一夜地哭,他便知严城过得辛苦,很想去找她,可终究没能好起来去见上一面。
“严姐姐,你近日可好些了?”见严城从房里出来,阎王赶忙迎了上去,一看她的红眼圈,就知道昨夜又没睡好。
梁家人一直在上面做法事,害得身处地府的魂灵不得安生,黑无常去走了一趟,却也没搞清楚那道士究竟要做什么,现下他也不好出手干涉。
“好些了,多谢王爷。”在地府待了多日,严城的心性也变了,不再是当初那般冷冰冰的样子,可也许因为生前受病痛折磨,并未完全像个二十岁的姑娘一样灵动爱笑。
两个人在门前坐了一会,太阳很快就下山了,小厨房里点起了灯,严城喝了点汤就又回房间睡下了。
“这些天来,她的胃口越来越差,要不是老中医的药一直撑着,怕是熬不过去了,王爷还是尽早安排严姑娘投胎转世吧。”
小厨房的小妈妈照顾了阎王很多年,最懂他的心思,知道他心里惦记了严城姑娘很多年,但她确实不忍严城这样消瘦下去。
“小妈妈,等上面的事解决了,我自然会给严姐姐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希望她来生过得好些,也不枉王爷帮衬了这把。”
阎王虽然这么说了,但他心里确实不愿意让严城再投去人世,严城生时只是普通女子,自然无法成仙成佛,他择了好几户富贵人家,可又怕以后世事难料……
关心则乱,眼看着梁家人动静越来越大,阎王也没能下定决心。
黑无常回了地府以后,通报小鬼就元气大伤,他一想,那个老道士先前好像念了什么咒在他身上,自己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并不会被这几句凡夫俗子的咒所影响,但通报小鬼年纪尚小,可能着了道了。
白无常本想上去讨个说法,却被阎王拦了下来。他觉得非常不解,当场就甩了脸子,“人是我带下来的,现在被那死老头儿害了,还不许我去教训一下他吗?”
“可你就算杀了他,小鬼也好不了,我叫老中医瞧过了,这咒极毒,先得搞清楚对方的来头再说。”阎王虽然是地府的一把手,但和黑白无常从来都没有上下级之分,他还总说,自己刚来时黑白无常就是老员工了,是前辈。
白无常平时就是个急性子的刀子嘴,见谁都骂,这么些年,也只有黑无常那种好脾气受得了他的性子,所以两人才相安无事地共事了多年。
“你不觉得那个老道士有点眼熟吗?”黑无常问道。
“我知道,就是我十年前碰到的那个道士,当时我就觉出他不对劲,可那种道行,我才没有放在眼里。”
“我看他的道行可不浅。”阎王插话道,“在黑无常身上下咒,去毒害小鬼这种手段,浅不了。”
“从前碰到他时,倒也只是个略有道行的常人……”白无常细细琢磨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之后拉着黑无常去书阁查东西去了。
阎王见两人走了,就又跑去找严城,他总觉得自己生前看见的那个女人和严姐姐有什么渊源,之前一直不敢问,是怕吓着她,可现在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再不问,那老道士迟早要算计到严城头上。
“严姐姐,小的时候,我经常偷偷跑去找你,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严城摇了摇头,其实她并没有忘记病秧子,也没有忘记自己念过的私塾,只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并不想提及。
“严姐姐,你不记得也没关系,”阎王想起严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就想着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我带你去新开的那家超市看看吧?”
“超市?”
“就是市集啦,我们这都这么叫。”阎王忘了,严城的思想还停留在生前。
这次严城没有再拒绝他了,两个人一起出去走了走。
在超市里路过母婴专区时,严城看着那些商品,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兴许她并没有完全忘了那些事,她还记得她怀过一个孩子。
“严姐姐,你的孩子已经转世了,他现在生活得很好。”阎王安慰她道。
早在严城去世以前,那个孩子就已经窒息而亡,为了避免再生事端,阎王很快给他寻摸了个好人家,送他走了,可孩子走了,梁家人却不愿意放过严城。
“嗯。”严城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母婴专区。
这几日,通报小鬼的精神越来越差,他有时候走在路上,就掉了一地的骨头。
黑白无常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好去了一趟阳间,一来探探老道士的底子,二来受托于通报小鬼,去寻寻他娘亲的魂魄。
“这小鬼,应该早点去投胎才好,他那小身子骨,当初我要不是把他带了回来,早就饿死在村子里了。”
“可王爷让你去收魂,你却一个都没带回来。”
“那些人死得那么惨,哪有什么健全的魂魄,一地的鬼魅妖影,去收他们,还不如救一个孩子的性命。”
两人说着,就到了梁家祖坟边上,可严城的尸首却并不在这里。
“严姑娘就算是入土,也不会埋在这里的。我看梁家的公婆压根就没把她当过梁家人,上次我去见那老道士,他们一口一个严姑娘,还没王爷喊得亲。”
说到这里,黑无常突然想了起来,那老道士看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怕,自己故意说“我认得你”想吓唬他时,他也没什么表情,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一样。
“你就该教训他一通。”白无常指着梁家的祖坟怒骂道,“找那么个老东西来祸害人家姑娘,还想动我们地府的人,你们等着绝后吧!”
说完,就用法术将梁家祖坟封了起来,他这么做,就是想杀杀老道士的威风,可没想到这法术一出,老祖坟里传来一声惨叫。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这么多年了,梁家人的魂魄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就算那老道士想保,也保不了这么长时间。
被白无常震碎的是个中年女人的野魂,估计附居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我说,这肯定是那道士的主意,他为梁家除灾,不可能连自家祖坟里住了个野魂都觉不出。”
两人收走了女人的魂魄,回了地府,去阎王爷那一查,在阳间没有尸首,定是多年前遗留下来的了。
“我瞧着她,倒有点眼熟。”第一眼看她,阎王就觉得眼熟,好像幼年时见过,莫不是家中老人的什么故友?
“王爷,干我们这行,看谁不眼熟啊,您要是想不起来,就先拿下去关着,万一是老道士养着用来害人的呢?”白无常提醒道。
“那就关着去吧,千万别让她跑出来了,安置好了,跟我去看看小鬼。”
通报小鬼已经住进了老中医的药铺子,一来他的骨头老掉无法行动,二来还能陪老中医解解闷儿。
“我说孩子,你就听你王爷的话,早日投胎去吧,免得在这给老中医添麻烦。”白无常虽然说话不太中听,可他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如今老道士下落不明,通报小鬼身上的咒解不开,很快就连肉身都保不住了,不去投胎,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还没找到我娘亲吗?”通报小鬼一门心思地想要投胎去做娘亲的孩子,才在地府等了这么些年,十年前被白无常带下来时,一直保留着肉身,就是要保住他对亲人的记忆,这地府,可没人认得她娘亲长什么样子。
阎王摇了摇头,十年前他都还没到地府来,“要不我们去问问老阎王?他或许见过。”
“人家退休了!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安度晚年了,谁能找得到他?”老中医背上了箱子,满眼羡慕:“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老阎王爷那般福气,也去好好耍几年。”
“您老这么高明的医术,我看王爷可不会放过你。”白无常打趣道,“是吧王爷,严姑娘可指着老中医呢!”
“去!没个正经。”
三人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碰上了严城,她一个人坐在桥上吹风,憔悴得像一张快要被揉碎的纸。
“严姐姐,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呢?”阎王赶忙上去给她披了一件衣裳,自己也在严城旁边坐了下来,黑白无常两兄弟见状,说是要去看一下关押的犯人,前后脚跟着跑了。
“我出来透透气。”严城看着河对面的监房,若有所思,“王爷,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那里面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声,那声音很是熟悉。”
阎王看了一眼监房,立刻想到了梁家祖坟里的那个女人,怕不是中了老道士的计?
“严姐姐,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严城摇了摇头,半晌,她站起了身,“王爷,我能去那里看看吗?”
阎王觉得有些为难,怕老道士又在使什么幺蛾子,可她愿意出来走走,又主动说要去那种地方,应该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于是还是答应了。
去之前,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那个女人真是家中的什么故友,兴许也和严姐姐打过照面,这样一来,也解了他心里的一个疑虑。
第二天正午,阎王就带着严城去了监房,黑白无常也跟随其后,听说留在梁家祖坟边的小鬼来报,老道士近日在做什么大法,看来这个中年女人果真和他有什么交情。
“严姐姐,等会到了里面,你就和王爷站得远远的,和那老道士沾边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去!谁是你严姐姐。”白无常一向贫嘴,这会跟着阎王喊严城严姐姐,又是在开他的玩笑了。
可那个女人安静得很,她待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严城走进去时,她倒是瞥了一眼。
“严姐姐,你认识她吗?”阎王问道,这么仔细一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严城摇了摇头,见到了这个女人,她只觉得心里发慌。
这天晚上,严城又做了同样的梦,那个漆黑破落的监房里,总是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凉哀怨的哭声,她想走上前去询问那人如何这般痛哭,可自己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
风一吹过,屋子里就充满了兰花香。
兰花、兰花……严城苦苦思索着,忽地听见了一阵遥远的歌声,并不好听,倒有点奇怪。
也不知是不是唱歌的人太过疲惫,又或者是隔得太远,这歌在唱什么,严城是一点都没听清。
到了第二日,严城就大病不起,老中医来瞧时,她嘴里一直喊着兰花、兰花,药也不肯喝,聚魂丹喂不进去,急得阎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小妈妈费了半天劲才将阎王从床边拉开,又叫了几个帮忙的,说是要给严姑娘擦洗身子。
从严姐姐的房里出来以后,阎王就直奔监房而去,黑白无常跑得连帽子都丢了也没赶上,心想这下牢里那个女人摊上大事了。严城昨天来前还好好的,这会就病入膏肓,肯定和那个野魂脱不了干系。
可等他们两人赶到时,就看见阎王在里面大发雷霆,问了看管的小鬼才知道昨夜野魂就不见了,不见之前只有严姑娘来过。
严城本来身子骨就弱,自然是不会去接近那种东西的,但是并不排除有人假扮成严城的样子来浑水摸鱼。
“我本念在他们严姐姐婆家的面子上,想他们给严姐姐一个好听的名声,将来走了,也不必无故受人侮骂,现在他们竟然这般不讲情义,那我也没有必要再恪守规矩了。”
阎王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就调了兵,亲自去了梁家。
梁家二老以为老道士早就给他们摆平了严城的魂魄超度之事,正在正堂里委托媒人给梁家公子张罗一门亲事,也好冲冲晦气。
阎王知道这些事本质上不是梁家人的主意,但还是直接收走了梁公子的魂魄,凡人非死非病,被强行收走魂魄,肉身保存不了几日就会变成一堆白骨,魂魄归不了位,也没有高人保魂,很快就会变成轮回之外的孤魂野鬼,一旦心性迷失,就要回来屠门了。
“王爷,梁公子是无辜的,梁家人也是一心想传个后,才听信了那个老道士的胡言乱语,就算您抓了梁公子,他也不会回来送死的。”
“他不送死?那梁家人都得死,让他去托梦,找那老道士回来。”
阎王回了地府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除了平时去看看严城,几乎都闷在殿里不出门。
梁家成天哭天喊地,用尽了法子联系老道士,可这老东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明知道自己的私欲害了无辜的一大家子人的性命,也不露面。
除此之外,由于阎王下令大肆抓捕野魂,很多没了尸身流浪在外的魂魄都跟着遭了秧,早早地就被收进地府,没了投人胎的机会。
其实这本该就是地府该履行的职责,可阎王总说那些孤魂野鬼要是能找得到自己的尸身转投个人胎,也算是给他们一个重来的机会了。就为这事,白无常已经和他争论过千百次了,如今世道混乱,暴毙、被谋杀的人数不胜数,要是都由着他们在阳间乱逛,就乱了套了。
十年前,通报小鬼的家乡也就是如此,那次是白无常偷偷前往,才无意中救下了一条性命。
可村子里的人早就死光了,魂魄也都不知去向。
回来禀报时,他只说满地都是碎尸,那些魂魄害怕被抓,肯定早早就弃肉身而去了。
什么人才要去占用别人的尸身?
阎王责怪自己一时大意没想到老道士布法的真正意图,这才害了严城。
如果那只野魂真的是老道士的亲人的话,他一定不会为了梁家的死活而放弃自己苦心得来的机会。
即使这样,阎王还是决心要让梁家血债血偿。
多年前,他在窗外偷偷探望严城的时候,就已注意到她隆起的腹部,那个时候严城才十岁出头,自己也因为年纪尚小没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病逝后,他留在地府一心想等到严城终老后与她一同投胎转世,可阴差阳错地当上了阎王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得知严城十几岁那年就怀过一个孩子,后来胎死腹中,严城也因此丢了大半条命,这样的身体本本已经不适合生养,可梁家二老一再催促想要个后人。
怀孕之后,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阎王看得一清二楚,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要去报复梁家,而是一直等,等到严城熬到了那天。
“回王爷,她……昨夜去了。”
阎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替她开心,也以为自己如今的这个身份,能够好好地照顾她,等两个人玩腻了,他也退休了,择两户人家投个缘定的好胎。
想到这里,阎王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趁着天还没亮跑去了侧殿。
严城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阎王以为是小妈妈在照顾左右,于是绕到床边想看一眼便走。
可屋子里除了严城谁也没有,倒是多了一盆兰花。
“找死!”阎王当即就认出那只附着在兰花上的野魂,正是之前监牢里不见了的那个女人,手腕一翻,划出一道流光射入女人体内。
她倒没有反抗,还是像之前一样安静。“
“都是你们把严姐姐害成这个样子的,那个老道士去了哪里?”听到阎王提及严城,女人竟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严城就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盆兰花,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和当年躺在床上时一模一样。
“我之前看见的那个女人是你?”阎王仔细端详了女人的样貌,和他生前见的那个并不一样,可以说是毫无共同之处。
阎王带着女人去找黑白无常,得知两人刚在老中医的药铺和老道士交了手,对方受了重伤,逃走了。
女人本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可一接近药铺,就又哭了起来,她一哭,通报小鬼从里面魂不守舍地跑了出来,一见到阎王就激动地扑了上去,“王爷,您是不是找到了我的娘亲?”
阎王早就被女人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再被通报小鬼这么一激,险些暴走,刚要出口伤人,就被白无常拉到了一边。
“王爷,那老道士是冲着小鬼来的,若不是我和黑无常及时赶到,肯定就给带走了,您说他们是不是认识?”
“小鬼见着那个道士了吗?”
“没有。”
阎王回头看了看正在原地打转的通报小鬼,叹了口气,说道:“尽快安排他投胎吧,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连我们都看不见了。”
女人尖锐的哭喊声愈演愈烈,通报小鬼也跟着哭喊,嘴里不住地念着,“娘亲、娘亲。”
“这孩子是不是病糊涂了,管野魂叫娘。”
话音刚落,众人也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了,如果野魂真的是小鬼的娘亲,那老道士又是他什么人呢?
安抚好小鬼之后,阎王就带着黑白无常去了当年的村子。
如今那里已经是荒草丛生,一处人烟也没有了。
“你们来了……”从远处的土坟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蹒跚着站起来一个人影。
“是那老头儿!”白无常激动起来,“可让我逮着你了!”
“逮着了?又怎么样呢?你的严姐姐活过来了吗?”老道士满脸狰狞地看着阎王,嘴里念念有词。
“别费劲了,你的道行连我们都伤不了,别说是我们家王爷了。”
“可我本来就没有要伤他,”老道士朝三人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是你们,是你们在伤我!”
“还有我的妻子!”说罢,他又转身对着空气比划起来,“十年前,你们就要害她,到现在,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是你们!是你们害了严城,也是你们害了梁家!”
“这老头儿是不是疯了?”白无常小声说道。
“我没疯!”老道士又冲上前来,青筋暴起:“你以为你们在做什么,替天行道吗?你?一个连凡人都不敢报复的废物,眼睁睁看着严城受尽欺凌,你算什么丈夫!”
“原来严姑娘真的是……”黑白无常也觉得诧异,一直以来王爷虽然手段君子,但是行事凌厉,从前一直让人关注着严姑娘,看着她在人世间受尽屈辱,怎么也不出手帮上一把?
“你懂什么?”一声严苛的女声传来,众人闻声望去,是通报小鬼来了。
“阿桑?”老道士迎了上去:“你为何待在衡儿身体里?”
“衡儿?”这下连阎王也觉得奇怪了,老道士明明和小鬼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否则他尚在人间,怎会查不到?
“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我都会感激吗?几年前,你告诉我,我们的衡儿投胎去做了严姑娘的孩子,我信了。她才十多岁,和衡儿差不多大,就怀上了那个畜生的孩子!”
“这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老道士嗫嚅道。
“那你为什么要去帮梁家做法,为什么还要让严姑娘不得安生?当年你明明可以把衡儿一起带走。我走了以后,你可以带着他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我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衡儿待得好好的,你又偏偏去招惹他,你看你把我们这个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当初我就不应该信你的话嫁给你,嫁给一个奸污了自己的禽兽!”
说完,野魂就自己从小鬼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日光之下,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野魂一散,老道士就开始说些胡话,他跪坐在土坟边,一边磕头一边念着野魂的名字,见阎王一走近,又开始对着阎王磕头,嘴里忙不迭地喊着老爷、老爷……
野魂出去了以后,通报小鬼才清醒过来,他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看着老道士跪在地上又哭又笑,以为他被阎王收了一魂,变成了疯子。
“小鬼,这个人、你认识吗?”白无常将通报小鬼揽在了臂弯里,生怕老道士又胡来。
“我怎么会认识他?”通报小鬼又凑得近了些,再三观察后摇了摇头:“确实不认识。”
黑无常附在阎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即就收走了老道士的魂魄。
待众人回到地府时,严城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坐在门前和小厨房的人一起晒太阳。
见阎王过来了,和小妈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作了一团。
“说我什么坏话呢?”白无常恬不知耻地凑了过去,拉着小妈妈的手就不放了,“小妈妈偏心得很,只记得给王爷张罗亲事,我吃醋了,您要是不给我也寻摸一个好姑娘,我今儿就不走了。”
“都当了多大的官儿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小妈妈笑骂道,“等严姑娘的病完全好了,一定给你寻摸一个。”
“谢谢小妈妈!”
通报小鬼眼瞅着这两人欢声笑语,心里开始不太好受了,便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阎王身后小声问道:“王爷,我娘亲、她,去哪里了?”
“啊?哦……走,我带你去看看。”趁着众人谈笑的功夫,阎王带着通报小鬼去了看押老道士的监牢。
“王爷您搞错了,我看他干吗啊?”
“他知道啊,你去问问他,阿桑去哪儿了。”
“阿桑?”
“去吧去吧。”阎王将小鬼推了过去,他的肋骨又不合时宜地掉了出来,正好滚到了老道士的手边。
“老道士,你知道阿桑去哪儿了吗?”
“阿桑?阿桑……”老道士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突然哭了起来,对着阎王磕了几个响头,边磕头边说:“老爷,把小姐许配给我吧。”
“老爷?”通报小鬼费了半天劲才从老道士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肋骨,正在往回装。
“可是我们家阿桑……”阎王蹲在了老道士的旁边,看着他散乱的白发,小声补充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对旁人说的。”说着,他又砰砰磕了几个头。
“可她还小,不懂事,你要怎么跟她解释肚子里的孩子呢?”
老道士愣住了,他僵在原地,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将地府的地染得通红。
“只要你……”阎王附在老道士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站起身来,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自私的老财主,“倘若你能做到,我就把阿桑许配给你了。”
见老道士还是愣着没有说话,阎王当即就招呼小鬼出去了。
两人还未走出监牢的门,里面又传来了砰砰的磕头声。
“王爷,阿桑是谁?”
“是他的妻子。”说完,阎王就撇下小鬼一个人走了。
几日后,阎王在后厅举办了一个宴会,还将严城最爱的那副字画的画家请了过来。
小厨房的人都以为是阎王要向严姑娘提亲,个个都备了礼。
白无常以为小妈妈终于要给他介绍对象了,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过来了。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地府即将有件大喜事,才穿成这样来祝贺的?”黑无常打趣道。
“是啊,以后我们大家可以叫你花无常咯。”
阎王话音刚落,大家就都笑成了一片,严城更是笑得欢,病好了以后,她就经常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人也开朗了很多。
酒过三巡,除了严城,每个人都醉醺醺地挤作一团。
“记住严城这个名字,记住!”阎王搭着画家的肩膀,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
画家今日也是喝得尽兴,自严姑娘到了地府以后,他就被明确告知最好断了再去投胎转世的念头,究其原因,是严姑娘喜欢他的画。
他本来就是闲人一个,如今找到了赏识之人,投不投胎倒也成了次要的了。
可宴会结束之后,白无常就找上了门,通知他明日投胎,走的是人道。
“大人,能不能向王爷求求情,让我再待几日,好让我把这赠予严姑娘的画画完?”
“等不及了!”白无常没好气地说道。
“以后再画吧,有的是机会。”黑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将白无常拉了出去。
“你干吗?烦人劲儿!”
“我说你闹什么别扭啊,王爷自己的事,你可别瞎操心。”
“我怎么瞎操心了?我怎么瞎操心了?要是我,就把那个穷画家送得远远的。”
“不是送了嘛!”
“是送了!把自己老婆也送出去了!这算个啥?”
“行了行了,得空去陪他喝几杯吧,跟我这咆哮有什么用啊。”
黑白无常拌着嘴进了阎王殿,此时阎王正在和严城品画。
“哟,王爷什么时候有这兴致了?”
“嘘……你没看见他一脑门子汗吗?估摸着都接不上几句话呢。”
见两个人有说有笑,黑白无常也不好前去打扰,嘟囔两句便离开了。
“提前下班,养精蓄锐,明天好上路啊。”
严城走了以后,侧殿就又空了出来,不过屋内的所有陈设都没动。
“白无常,以后就换你给我盯着严姐姐了,她这世有八十年之久呢,高寿老人哦!”阎王得意地翻着生死簿,嘴边的两撇小胡子得意地上下跳动着。
“我不干,找小鬼去。”
“小鬼不行,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阎王突然凑近了,小声说道:“给严姐姐当娃娃去。”
说完,他的两撇小胡子更得意了。
“嘁!严姐姐、严姐姐……”白无常学着阎王的样子夸张地摇头晃脑,“天天念天天念,可惜人家都不记得你!”
“谁说不记得我?”两撇小胡子又得意了起来,“严姐姐房里那字画,是她特意留给我的。”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这关你什么事?”两撇小胡子傲娇起来。
“王爷是不是说,等你处理完这些事就跟过去?”
“你怎么知道?”
“严姑娘还说记得你就是‘病秧子’,对不对?”
“那又如何?”
“严姑娘是不是说她会等着你啊?王爷?”
“是又如何?”两撇小胡子都要嘚瑟到天上去了。
“那王爷,何时才能处理好地府的事?”
“我不知道,至少、大约……”
“八十余年吧。”
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余光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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