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已见光,飞鱼马不停蹄地朝着城西绝命谷的方向奔去,信上充满生死威胁的语气以及留下了绝命谷这个奇特的地址,传闻有言,任何人只要踏进绝命谷半步,就休想再走出来。
奔行十四里,飞鱼下马,一块碣石上刻下“绝命谷”三个怪瘆人的篆字,穿过一条狭窄的山道和洞口,再向前走百来步,听得前面似有人声,眼观前方,一人赫然站立,初升的阳光照在他白色的衣衫上。
绝命谷像一个盆,中间凹四面高,乐悠站在凹地中间,慕笛音坐在高处俯视,左有枫杨红叶坠,右有落木山花碎,朱顶鹤斜倚松柏,长臂猿倒挂藤萝,玄鸟飞鸿呖呖鸣啭,狐狸麋鹿徜徉花间,草秀谷清,幽香阵阵,宛如蓬莱小山,哪会绝命索魂?
飞鱼见着此景,暗赞这地儿不错,传言有误。
只听慕笛音道:“我低估了你的胆量。”这话阴阳怪气,含有极大的愤怒。
乐悠道:“你想怎样?”
慕笛音身侧有两块和人一般高大的山石,一个长相凶恶的属下听从吩咐将山石一转,只见容一淼和容擎云被锁在这两块山石上,双手展开被镣铐钉住,容一淼头发散乱,神情萎靡,浑然不计生死。容擎云乌发皆白,转过头看向他的儿子,既心痛又担忧。
乐悠阔别十年再次见到容三师叔,很是惊讶,十余年前,容擎云何等精强力壮,神采逼人,如今一见,却似一个迟暮老者,清癯消瘦,而其不过四十余岁。
慕笛音冷笑一声,指示恶属下向这对父子各划两刀,父子皆不吭声,像是这刀根本就没招呼到自己身上,慕笛音大怒,叫道:“再砍!”
乐悠叫其住手,慕笛音朝属下打了个手势,恶属下按刀不动。
慕笛音看向乐悠,眼中凛光四射,乐悠道:“此刻凤王布下天罗地网抓你,若是你想活命,须得捉住我,我一人足矣换回我师弟和师叔……”
乐悠还未说完,慕笛音已是暴怒,霍然站起:“不杀了你实难解我心头之恨,杀了你是便宜了你,我先折磨死这两人,让你看着他们慢慢死,然后再整死你!”
乐悠和飞鱼听到此话尽皆骇然,乐悠想:人心果真难测,这个慕笛音若是抓了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侥幸逃得性命可避居国外重新找活路,或是忍辱负重发展势力,继续和凤王抗衡,但是忍不了一时之气,心胸褊狭,见识短浅,一味意气用事,只想报仇雪恨,如错过机会必定自断生路。
恶属下又向两父子狠狠划了两刀,慕笛音怒不可遏,“继续砍,砍得他们叫出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忍得了几时?”
乐悠朝恶属下射了两枚银针,那人手腕中招,却只伤了表皮,只因乐悠功力退步,劲力不足,飞鱼见状,跳了出来,对准恶属下,发射两枚火鸟神剑以及霹雳火器,紧接着点燃三个火药弹,朝恶属下扔过去,恶属下胸口中招,爆炸开来,一声大叫,晕了过去,烟雾弥散,容擎云和容一淼咳嗽开来,听到容一淼的咳嗽声,乐悠小松了一口气。
慕笛音瞪大了眼睛,双手握成拳头,抽出背后长剑抵住容一淼颈项,道:“你两个狗男女若是再动一下,我立即削下他脑袋。”
飞鱼听到“狗男女”三个字,大骂道:“喂!前任漂白,大蠢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被金凤麟打败,你该去找她复仇才是,要杀要剐要煎要炸随你便,去你的乌龟王八蛋,去你的烂葡萄臭香瓜,你脑子长草长石头,你抓住他们威胁我们干什么?”
慕笛音不管飞鱼说话何意,只听她骂自己,怒不可遏,长剑立时就要容一淼性命,乐悠阻止不了飞鱼连珠炮似的骂人,暗叹不好,就在慕笛音欲痛下杀手这一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一声脆响,长剑被打落,银面鬼胡焱从天而降,直落慕笛音身前。
胡焱道:“姐,不要杀他,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声音中有哀求之意。
飞鱼道:“银面鬼叫她姐?他们是姐弟?”
慕笛音道:“他对你有恩,对我可没有?”胡焱道:“他和你无仇,不要为难他。”慕笛音道:“算起来,他和我也有仇,我一败涂地,也和他有关。”
胡焱道:“你究竟想怎样?”
慕笛音用手掐住容一淼的脖子,没理会胡焱,仇怨的双眼盯向乐悠,“你想要他们活命?”
飞鱼道:“废话!”
慕笛音继续死盯着乐悠道:“若是你想要他们活着,就自断右臂,立刻!”说完即踢了一把刀下去。
容一淼耷拉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仿佛听懂了这句话又仿佛什么话都没听见,转瞬又耷拉下去。
容擎云道:“无悠,你不必为了我们父子如此做,我们被她杀死,你再来杀了她替我们复仇!”慕笛音怒道:“老贼,闭嘴!”
乐悠道:“既然你定要折辱我才能消解心头之恨,那我就如你所愿。”言毕,拾起刀,抬起手。飞鱼抓住他的手臂,“你疯啦,不能这么做!”
乐悠道:“若是我自断右臂,你不可食言,须得放了他们。”
慕笛音冷笑道:“我只答应你让他们活命,若是你断了右臂,再断右脚,断左脚,再往自己身上赐个百来千刀,这样的话,我才会放了他们。你一条贱命换回他们两个,不亏。”
飞鱼骂道:“你这个疯子!”
慕笛音回骂道:“小贱人,闭上你的狗嘴!哼哈,我改变主意了,姓乐的,你先用这把刀刺伤你身边的小贱人,刺几个血红窟窿,若是我开心了,我就不让你断右臂,怎样?”
飞鱼道:“这疯婆子,脑子真坏了。”飞鱼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完全不能以常理揣度之。
胡焱趁慕笛音说话不防备之时,一掌将其推开,并点中她的穴道,几个暗地里跃出的下属也被他三下两下制住。乐悠和飞鱼跳上高处,飞鱼取出慕笛音兜里的钥匙打开镣铐,救下死气沉沉的容一淼以及身心俱疲的容擎云。
“公子!”萧夜匆匆赶来,他回屋见到留下的信函,寻到了这里。
萧夜点了两人伤处穴道,乐悠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替他们止血,撕下衣袖为他们裹伤,处理完毕,慕笛音也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我养你这个私生子这么大,好啊,你也背叛我,我慕笛音一世英名,竟养了个白眼狼,好啊,好啊。”慕笛音大笑,笑声凄惶。
胡焱是慕笛音同母异父的弟兄,只因慕笛音之父泼辣刁横,悍暴擅妒,慕母虽是一家之主却很是惧内,有了这个私生子不仅不敢抱回家养,而且拒不承认,胡焱之母去世时他尚年幼,无力生存,慕笛音得悉此事,抚养栽培,使其成为桃源国第一杀手,专门替她刺杀她憎恶之人,首当其冲,便是金凤麟。
飞鱼笑道:“你一世英名?我没听错吧,你比猪还蠢,一世英名,笑掉我的大牙。”
慕笛音也没回骂,兀自大笑。
胡焱道:“你养活我,栽培我,我没替你杀了金凤麟,如今还和你作对,我对你不起!”说毕,举剑砍断了自己的右手,齐肩砍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众人始料不及,尤其飞鱼,意想不到这人性烈如此,这是一条手臂,不是其他什么,何等珍贵,他居然下得了手,内心愧疚可以有很多种补救方式,为何独独选择如此?只有慕笛音认为胡焱自断一臂既弥补不了他的过错也补偿不了她的损失。
飞鱼看慕笛音的表情,心里打了个抖,升起一股寒意。容一淼还是目无表情。
乐悠等五人下到凹处,胡焱和慕笛音仍在高地,乐悠有意叫胡焱一起离去,只听慕笛音长啸一声,闪电般跃出六个劲装结束的杀手,张开磨牙吮血的大口,抽出穷凶极虐的长剑,围在慕笛音身前,慕笛音嘴角泛起笑容,道:“杀了这些人,不留一个活口。”
胡焱道:“姐,你连我都要杀?”慕笛音道:“背叛我的人都得死!你虽是杀手组织的头儿,可杀手组织听命于我。”
飞鱼心想:原来这六人是杀手组织的杀手,这个鬼组织是慕笛音创立的。
慕笛音发令道:“先杀了他。”他指的是胡焱,胡焱离得最近,又断了一臂,杀他最容易。六人抖动长剑,锋铓冷寒,再冷也不及人心之冷,飞鱼拿出火鸟神剑,乐悠和萧夜也紧握银针,蓄势待发之际,六人长剑一转,利刃指向慕笛音的眉心和咽喉。
乐悠瞬时明了,容一淼目无表情,容擎云的表情却深不可测,只有飞鱼胡焱以及慕笛音显得惊讶不已。
杀手中一人对慕笛音道:“杀手组织二十人全都已归顺凤王,凤王发出了五湖四海追杀令,若是逮住了你,杀手们不仅能将功补过,还能荣膺禄位。”言讫,王管家带领四人突然出现在胡焱身后,四周陆陆续续钻出一些人,飞鱼大致数了数,足有四十余人。
王管家笑道:“慕笛音,你想不到吧?”
慕笛音面如死灰,不置一词。王管家叫杀手组织的六人将慕笛音和胡焱一并捕获带走。
王管家居高临下瞧着乐悠众人,笑吟吟地道:“乐公子,眼下凤王正处理后续事宜,夙夜不懈,她担忧乐公子遭逢不测,特叫小人带领一众侍卫前来保护乐公子,这四十个人正是在凤王府斩杀叛敌的武功好手,有了他们的保护,乐公子尽可高枕无忧。”
乐悠笑道:“如此甚好,请王管家替我转达对凤王的谢意。”
王管家道:“凤王有言,事情处理完毕,她会亲自来接乐公子回府。”
飞鱼道:“乐公子可没答应要回凤王府。”王管家道:“凤王也挂着小鱼公子,小鱼公子若是担心乐公子一人寂寞,可同乐公子一起回府。”
飞鱼心想,若没有身陷重围,肯定 “呸”了她一声,啐了她一脸,道:“我夫人等着我回家呢,我就不去王府了。”
乐悠悄声对容一淼道:“师弟放心,师兄会救他出来。”久没说话的容一淼道:“师兄,妙瑱的坟就在附近,我们去看她。”
乐悠正有此意,和王管家虚与委蛇了几句,容一淼在前带路,乐悠,飞鱼,萧夜和容擎云一道走,后面还跟了王管家以及四十个带刀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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