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跟我说,他和他老婆大吵了一架,老婆便离家出走了。我赶紧问他,那你去追她了没啊?朋友一脸愤慨的回道,不追,我不能惯着她,养成她这种臭毛病。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不懂女人心啊,还是追追吧。
从小到大,我做过最轰轰烈烈,让家人经年之后还愤慨不已的恶行,也就是离家出走了。
记得小时候的作文课上还特意为此写了一篇心得,取了一个烂俗的名字《月亮代表我的心》,现在想来脸上都火辣辣的羞愧不已。文中大概写的就是我受了刺激,然后就摔门出走了,但因为胆子小,也就在家附近转了一圈。看着天上的月亮,越发的伤感,然后又看到寻我来的哥哥,心生感悟,还是家好。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的文笔幼稚可笑的,可胜在感情充沛,阴差阳错的成了作文课上的范文,被老师声情并茂的朗诵。当时小小的我还颇为洋洋自得了一把。
其实,那次的经历我是记得非常清楚的。每一次的愤而出走,后面都有很多的泪水和伤心。以至于多年之后,还能想起那些场景,感受到那些不平的情绪,是否所有的小女孩成长过程中都会这么敏感脆弱呢?
我有一个异常优秀的哥哥,就是传说中的长得好看,成绩特棒,但却行事甚是自我的那种特招青春期女孩子喜欢的男孩。爷爷总共生了5个儿子,但在漫长的20多年中,也就我爸爸,给他生了个孙子,可见,从小到大,家族的人对哥哥的偏爱之情。只是,这种偏爱,还带着怜悯和怜爱。哥哥从小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那时医术不发达,这还属于非常难治的一种,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医生下过判断,很难活过20岁。幸亏后来因为某种机缘,在一个超出五服外的亲戚帮助下,他做了一场复杂的手术,顺利的康复。只是他那时已经十五岁了,在这之前,他都享受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的关心和偏爱。我虽然是小女儿,却觉得处处不如他,而不可自抑的自卑。
我不能理解家人为什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总是给他买很多的衣服,总是做他想吃的菜,包容他的坏脾气和某名奇妙的性格。我嫉妒他随便的一学,成绩就总是在年级前茅之列,嫉妒他的众多的朋友,和他们那种呼朋唤友,游荡街头和满口兄弟的义气。嫉妒他走在哪里,都是众人眼光的中心。但是小时候的我,还不能深切的感受出这种情绪后面的意义,只是觉得他很讨厌。家庭中的偏爱气氛,总让我忧郁不断放大,加之我的内向和自卑,又让我找不到任何出口去发泄这种不平。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无师自通的学会在难过,委屈,争吵中逃离现场,给自己找个地方放逐自己的。我可以一直一直都走很久很远,也不会觉得累。只是,走着走着,眼泪就越来越多,走着走着,就发现对家人的出现的希望越来越被放大。我期望看到他们寻找我的着急,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我也在他们心中的重要。路很长,每次时间就像被硬生生的划断了一样,每分每秒都很漫长。委屈的,愤怒的出走,到了最后都变成了没有目的的,难过的流浪,那是一场场是以家为中点的,圆轨迹的漫走。
那时候,我曾很多次站在桥头看这个小镇,经过的人们大多都是成双成对,充满我不能理解的喜悦,偶尔有一个人的经过,也是步伐坚定,有着自己的目的地。直到夕阳暖暖的红色余光慢慢变成暗色,马路边的昏黄路灯亮起,一阵阵晚风吹来,旋起长裙一角,带起丝丝凉意。在没有被寻找到前,我从未主动回到家,于是,在一直一直的漫走中,我很努力的思考着一个个平时想不通的问题,试图给他们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而更多的时候,我沉默的看着路人,偷偷给他们每个人取一个名字,幻想他们后面一个个或美或悲的故事。是否每个人的笑容后面也有悲伤?悲伤后面藏的是深情和希翼?
家人很讨厌我的这种逃跑的行径,却对我的执拗无能为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周而复始的上演这种剧情。我只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个怪异的孩子,冷漠,孤僻,封闭自己,非常不善于表达情绪,唯一的出口,也就是悄悄,或者摔门的出走。
在青春期的时候,也有过几次与小男友一言不合,掉头就走的经历。不知道是年纪太小,还是终究感情并不浓烈,这种行为时有发生。有时候他也会很着急,到处找我,而我被找到的一刻,心里已经偷偷原谅了他。我是多么奇怪的小孩,总是用一些莫名的方式去证明对方对我的感情。似乎找与被找已经成为了情感的重要表达方式。若是我走了,他没有追上来,心里便会慢慢溢满伤悲,前一刻的甜蜜立即会被悲观的臆测覆盖。多少次之后,因缘际会的,我们终于放开了彼此的手,永远走出了彼此的世界。
后来的后来,毕业,然后工作,我慢慢的成熟,已经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轻易的人前暴露出脆弱和非理性的一面。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成长,因为路途上充斥了太多的荆棘,只能默默的独自走过。和朋友的相处,让我越来越袒露自己,开心的大笑,絮絮叨叨的倾诉,深夜流过的泪水,我的情绪总能找到恰当的发泄方式。像转身就走这种简单粗暴的表达方式已经被我摈弃。
最后一次的,是和现在的男友。我们都属于不太会妥协自己,也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同类。为了一件小事争执,虽不激烈,但是互不让步。他的不出声终于激怒了我,千言万语在心头,我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倾泻出来,说不出话来,只好摔门就走。那是深夜10点,下着小雨,路上人很少。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追,追上我,被我一推,脸色铁青,就想回去。我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走着,多年的眼泪澎涌而出。就好像回到小时候,对所爱之人的感情的怀疑,像是一把剪刀,把自己的心剪碎成无数块。那熟悉的孤独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原来,我并没有长大,我还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倔强,怪异,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偏执的就想用一种方式来证明所有,却很害怕最后得到的是失望。在快到家的时候,我的肩膀忽然被轻轻的抱住。转身,是他,于是又惊又喜又气。
那天夜里,他拥着我入睡。半夜半睡半醒间,我感觉到他的手摸索着,慢慢的抓住了我的手,那么紧,我忽然明白了,我应该再也不需要用自己的离开去证明感情了。
我想,这世间,有太多的小孩,他们内向,孤独,却依然期翼着爱。他们不知道如何去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说出自己的委屈,只能用并不讨喜的方式去吸引注意力,去争取更多的关注和爱。有一天他们会慢慢的长大,但是无论外表多么成熟,内心中还是住着同一个孩子。想用失去去验证感情。无论离开的背影多么决绝,其实一个拥抱,也许就化解了心中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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