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臂已经被废。”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殿门外遥遥传来，殿门外一片夜色，这夜色像厚重的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幸有一丝月光透过斑驳的枫叶凌乱撒下，这月光虽也冰冷，但好歹给这荒无人烟之地平添了一丝人间气息。
冷剑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入大殿之中，透过月色可以看清他瘦削没有血色的脸。
殿内没有任何回声。
冷剑心吃力的抬起右腿跨入进了殿门，地上的一道红叶被他惊起，随即又飘飘然落下。
大殿内仍是没有动静。
冷剑心撩起袍子，用双手将门外的另一条腿也抬了进来。
“筋脉都断了吗？”
大殿正中的高台上终于有了声音，这声音苍老沙哑，顺着声音寻去，殿内仍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冷剑心冰冷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苦笑道：“断了，断了，你看我这身子，筋脉都断了。”
“哼，不要跟我装蒜，我说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么？我还纳闷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我一直都挺关心你，只是你没有感受到罢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争，那个人的胳膊的确已经被我废了，可我也受了重伤。”
“你这是咎由自取，凭你现在的功力，除了那些隐蔽在各门派中不死的老妖怪，当今小辈还没人能够伤得到你。”
“我在外转了一圈，虽然论单打独斗，外面的人无一是我对手，可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看来你的确是和那些老东西交手了，不过你全身筋脉具断就连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那我自由了吗？”
“我何时逼过你。”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随时都可以。”
“那你呢？还留在这里吗？”
“我已经老了。”
黑暗中传来老者深沉的叹息，随即又回归平静。
“我知道了。”
冷剑心回转身去，可却并未离开，而是撩开长袍蜷缩着身子缓缓坐了下来，然后用手托着下巴朝殿外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起了一阵清风，无边的枫林轻轻晃动，如积雪般的枫叶哗哗落下，其中有几片被风吹到了大殿这边，冷剑心张开手掌接过了一片，然后高高举起，透过朦胧的月光，反出一片暗淡的金黄。
“你不走吗？”
“我身上疼死了，坐这再歇一会儿。”
“地上冷，外面也正下霜，你坐在殿门口，很容易着凉。”
“人老了话多了也是吗？”
“哈哈……人总会老的……”
“是啊……人总会老的……就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儿吧。”
“唉……随你吧。”
殿内的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过了许久，正在观赏枫林的冷剑心感觉心里有些烦闷燥热，不安的扭动了几下身子后终于开口道：“睡了吗？”
“还没呢，得再等会儿，老年人睡眠都不好。”
“好吧，那你能给我再讲个故事吗？”
“都多大了，还听故事呢？”
“只要是你讲的，从来都不会听够，何况你也不经常给我讲。”
“那好吧，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年轻时候的事。”
“哈哈……果然还是老了……我就破例给你讲讲我和你娘年轻时候的一些事吧……我和你娘最初相识啊，是在一片枫林，那时我正在押镖，半路口渴去寻水喝，你说怎么着？好巧不巧撞到了你娘正在洗澡……”
殿内黑暗中苍老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冷剑心燥热的心逐渐归为平静，甚至原本冰冷的脸上开始缓缓有了笑意，随着老者讲到一些欢乐之处，冷剑心竟也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冷剑心沉沉的从梦中醒来，殿外的天已经朦胧亮了，清晨的阳光倒比深夜的月色还亮，外面的风不知何时也早就停了，地上积攒了厚厚一沓的枫叶，昨晚的露水毕竟有点大，地上的枫叶还很潮湿，但是冷剑心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枫叶间有蜘蛛织到一半的网，网上挂着一珠露痕，就像挂着昨晚那道灰蒙蒙的月亮。
“睡了吗？”
在下霜的深秋，清晨还是很冷的，冷剑心打了个啰嗦，然后转过头来，喃喃的向殿内喊道，可是殿内却再也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寂寞半晌，一行清泪自冷剑心眼角缓缓落下。
“你以前从来不会给我讲关于娘的事的，晚安了，爹……”
冷剑心知道，殿中的老者这次再也不会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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