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遍了所有能联系上的电话,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回家。他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为什么离家那么远,来到了北京。这疫情又为什么还不消退,让他面对如此痛心的人生遗憾。
妻子一清早打来电话,说是老太太没了。他整个人脑袋轰的一下,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回家了,只有他被拒在千里之外。他所在的工地里,附近就有确诊的,出入工地的大门被紧锁着,根本不让任何人出去。
妻子劝他先休息一天,不要上工了,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很怕他会出事。他把自己闷在灰暗的宿舍里,关着灯,躲在被窝哭泣。此时此刻,母亲应该已经下葬了。
明明四个小时的高铁就可以到达老家的,可是如今却寸步难行。他之前只是讨厌疫情,现在却是痛恨至极。
他心里闷的慌,便走出宿舍,想去工地看看,可是他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已经不大受自己控制了。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咣当一声,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没事儿吧?大哥。”一个工友看到后,赶紧跑了过来。原来,他撞在了一台吊车上,鼻子被卡了一个很深的口子,鲜血从中淌了出来。
“哎呀,你鼻子出血了!”工友将他扶了起来,连忙搀着他回宿舍。
“我没事儿,让你费心了兄弟。”他声音低闷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往日明朗的音色。工友确认他没事儿后便离开了。
他坐在床上,脑袋靠着冰冷的白墙,“这是惩罚,就是应该惩罚我的……”他轻声的说道,眼角的泪再次流了下来。
从今天起,他就没有妈妈了。
第二天,他就去工地上工了。他把自己当作是一台永不休息的机器,让自己的痛感神经尽量麻木起来。饭是吃不下的,只是不停的忙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却又睡不着了。半夜三四点钟他总会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呆呆着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你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该吃饭还是得吃饭,每天早点儿睡。如果心里装着事儿难受,就再休息几天,别上工了,你这样我实在担心。”电话那头妻子关心地说道。
“没办法休息啊,只有不断的干活、再干活才能不那么难受。身体累一些,也是对我这个不孝儿子的惩罚。”他每天都等着疫情什么时候能解封,他只想赶快赶回母亲的墓前,亲自对她说一声:对不起。以及还有许多不曾有机会倾诉的告别。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的情感都有机会好好告别的,这是那样的残忍啊。
他这一生,一直爱他的母亲、敬他的母亲,虽然他不是母亲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可是她却是他唯一的、最爱的母亲。他一辈子都想当一个孝子,而且他一直都在践行着这个承诺。只不过,在这最后彻底分别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见她最后一面,这终将会是他要用极其长久的岁月才能抚平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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