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24——【藏书阁·望月鳝】

藏书阁·望月鳝

童年的记忆里面，有一个地方格外令我着迷，那就是幺爷爷的藏书楼，那里有他收藏的许多珍贵书籍。他常常感叹那次运动让他失去了太多的书，对留下的那些书也就特别珍惜，一般不许院子里的小朋友靠近那个地方，而且他经常从里面将门栓起来。那厚重的双扇门把书保护了起来，也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经常望着幺爷爷那紧闭的双扇门发呆，并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勾勒着坐在里面捧一本书静静看的情景。在多次实地考察后，我摸清楚幺爷爷的生活规律：每天上午是他看书、写字的时间，中午他是铁打不变的要午休一个多小时，下午他很多时候要出去钓鱼。中午是最好的空档。

一个中午，幺爷爷又睡了，连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也躺在核桃树下静静地睡了。看看四周么没人，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幺爷爷的藏书楼门口，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用断锯子片磨成的小刀，伸进门缝一点一点慢慢地拨动门栓，门栓慢慢移动着，最后“吧嗒”一声，门栓一头沉沉地垂下去，我心一阵狂喜，轻轻推开门，一溜烟跑到书架旁，抱着书坐在木板地上就贪婪地“啃噬”。等听见幺爷爷咳嗽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他要起床了，便又一溜烟地跑出来。临走时当然不忘轻轻带上门。尝到甜头的我怎会轻易罢手，我成了那里的常客。一次，我听见幺爷爷叹着气说：“哎呀，人老了，真的不中用了，怎么经常忘记栓门呢？记得睡前是栓了的，可起来门又是开的，唉——”我忙不迭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嘛？”

当然，最终我还是被幺爷爷抓了个现形，那是因为我看《鳞爪集》入了迷，连幺爷爷走到身边也没有发觉，不过，他并没有批评我，反而特许我可以自由出入他的藏书阁，我可高兴坏了，就是在那里，我囫囵吞枣地看了不少书。

一日，我在一本故事书上看见了《纪晓岚巧断奇案》的故事。故事的大概意思是讲一个农夫劳作时捕到一条黄鳝，其妻子心疼丈夫，把黄鳝煮了全部给丈夫吃，结果丈夫七窍流血，立即倒地身亡。族人告到官府，妻子被屈打成招。恰逢纪晓岚路过，颇觉蹊跷，便决心查个水落石出，最终在一本民间医书上看见一段有关黄鳝的记载，说的是：江南乡下，有一种黄鳝，蛰伏于田间，每到月圆之夜，便会从洞里钻出来，静静地抬头望月，直至月落，因此得名“望月鳝”，此鳝非常稀少，但奇毒无比。纪晓岚最终顺利破案，我却对望月鳝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的寻找望月鳝的计划提上了议事日程。

为了寻找望月鳝，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把家里的马灯擦得铮亮，并用厚实的竹片做了一个黄鳝夹。然后我便掰着手指等待月圆。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从农历十四傍晚开始出发，提着马灯到田边去寻找望月鳝。马灯所到之处，只见浅浅的水面有不少肥大的泥鳅，它们有的就那样平躺在稀泥上，有的则从洞里探出半个头来。如果平时，我早就对它们下黑手了，可此时我的心思没有在它们身上，我要寻找的是望月鳝。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看见黄鳝了，它们也和泥鳅差不多，有的整个身子都露出了水面，有的静静地探出头来，见了马灯的光线也不躲不避。这时候，我觉得那探出头来的黄鳝怎么条条都像望月鳝呀？它们不就正望着天上的月亮吗？我兴奋地把它们一一用黄鳝夹子夹入我事先准备的塑料袋。满载而归的我把黄鳝统统倒进家里的大盆子，并把盆子放到院子中间正对月亮的地方，可是，那些黄鳝一条都不再看月亮，我格外沮丧。第二天，妈妈把黄鳝加泡菜煮了很大的一碗，我拼命阻拦，告诉她黄鳝有毒，可妈妈就是不听，还和哥哥姐姐吃到满嘴留香，不过我硬是忍着一点都没有吃。看他们吃完后啥事都没有，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寻找望月鳝的决心并没有消失，连续几个晚上，我都在做同一件事——捕黄鳝。不过，最终我也没有发现一条真正的望月鳝。

望月鳝，成为我童年生活中一桩未了的心愿，它总在月圆之夜悄悄地出现在我梦里，就那样静静地仰望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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