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作者: 文诗乐 | 来源:发表于2020-06-28 22:08 被阅读0次

父亲生于1956年,家中排行老大,下面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所有认识的人都叫他吴大,包括母亲和奶奶。

父亲是个极其聪慧的爱钻研的手艺人。

十五岁初中毕业,就学会了爷爷所有修自行车的手艺,独立门户做生意。二叔,三叔也跟着爷爷学修车,一个镇上修车的都是爷爷和他的儿子们。时常会有爷爷叔叔们搞不定的,最后会到父亲手里。

二十来岁的时候父亲自学了铜匠,那时家家户户嫁女儿,嫁妆上要配铜饰,讲究一点的柜子和床上也会配。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格外灵巧,雕刻出来的花花草草跟真的似的,父亲的生意当时还不错的。老家现在还留有父亲的一些铜活,有烘脚炉子,有吹的小号,还有铜锁。

后来流行骑摩托车,三十几岁的父亲开始琢磨修摩托车,从补胎开始,再捣鼓零件。再后来,又琢磨修补汽车轮胎,父亲成了镇上最早会修汽车轮胎的师傅。

这些年,父亲靠他的双手,供我们兄妹上了学,造了三间瓦屋和一栋三层小楼。

父亲喜抽烟,爱喝酒,更爱吃肉,其它一概不讲究。父亲的肚子巨大,像怀孕的六七个月似的,他从来不节制的,过一天快活一天。

父亲在门口修车,烟不离手,一天至少一包烟,还有来修车的人给的,其实抽得更多。我小时候没人带,谁来修车就帮忙抱着,他们一边吸烟一边聊天,我也跟着吸了大量的二手烟。

父亲爱喝酒,每天中午晚上自己都要喝一会小酒,少了一顿这一天就不完美,如果是碰到聚会喝酒了,那必定是不醉不归。

父亲爱吃肉,父亲总是从街上提块肉回来或买份熟猪头肉回来,然后告诉母亲这块肉买的有多便宜,母亲总是要唠叨几句来拆穿父亲的。小孩子的我们自然总是跟在后面开心了,有肉吃就好。

父亲对穿衣是从来不讲究的,哥哥退伍回来的几件绿军装,父亲穿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不能再穿。

父亲不太会表达情感。但天下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有几件事,我至今印象深刻。

我小时候生下来比较清瘦,那会家里特别穷,长到两岁时,一群亲戚他们在隔壁县城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好人家,建议父亲母亲把我抱给人家养,当时母亲同意了,就在他们来接我时,父亲把我拦了下来,父亲说我能养活自己的小孩。这些都是我后来听家里的人讲的。因为这件事我内心还是挺感激父亲的,真不敢想象在别人家长大是个什么滋味。

小时候,一般都是哥哥被挨打。父亲难得揍我。唯独小学四五年级时有一次,我已经记不得我是怎么惹怒父亲的,父亲随手拿起一条自行车内胎就追着打我,我在前面跑啊跑啊,村子将近跑了一圈,父亲硬是没追上我。最终回家打了还是没打,我都不记得了。只是每每想起来都觉得特别好玩。

高三那年复读,花了些钱,看着花钱总是一分一分算计着用的母亲,我有点过意不去。父亲偷偷跟我讲,我家有钱。那是父亲第一次跟我这样讲,我也兴奋了好些日子。似乎心里多了些底气,在这之前我一直从母亲那得到的信息是我家很穷。

我和父亲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交过心,不是很亲近的那种。我心里似乎有一点芥蒂的,我总感觉父亲做生意很精明,太计较。我和母亲却亲近许多.我们都属于大大咧咧那种。直到长大自己开始做生意的我才更多的懂得了父亲。

09年,54岁的父亲动了一次心脏换瓣手术,母亲在医院照顾,我请假去陪了十几天。我第一看到父亲如此虚弱,母亲精心照顾着,水果都是母亲喂的。术后,父亲和母亲到我这边小住了一个月,给父亲调养调养。这也是父亲唯一一次来我家长住,如果不是这次生病,也许这次机会也没有,因为忙碌的父亲永远也丢不下他的那一摊修车的活。

12年国庆之间,父亲走了,走得很急,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夜里脑梗。前一天,我送母亲回去,和父亲见了一面,记得走得时候,父亲朝我挥手,说过年去我新家,眼神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柔和。那一次成了我们的永别。其实那个国庆,父亲很想来我家的,但是苦于丢不开门口的修车的活。父亲不懂自己是可以放假的。

父亲走了,只有57岁,留给我们无尽的痛苦和惋惜。

多年后的今天,更多的是遗憾。

父亲,我想告诉你,曾经生育困难的我,已经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他们像我,也像你。

父亲,我想告诉你,我的新家旁,有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面的自助餐特别好吃,有吃不完的肉,好想带你去。

父亲,我多想带你和妈妈去西湖边走走,那是你曾提过的。这辈子我们竟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

父亲,你能看到我么,我像你一样努力的生活着,不断向前,像你一样养育一双儿女,叫他们如何做人。

父亲,我想对你说,请您放心,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照顾好母亲。感谢你对我们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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