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老师的语文教育叙事

【素素老师点评】很喜欢子禾写家乡的风土人情,她生活的那片土地,滋养着她的精神,总能给人以丰富的素材。一碗茶,“请你喝茶”,多么生活化的一件事,一句话,在她的文章里,却成了一条线索,一条勾起回忆的线索,一条对家乡淳朴乡情赞美的线索。加上子禾的文笔功底深厚,写人记事,信手拈来的精巧文字,读起来就像喝一碗茶,香气绵长,沁人心肺。
《一碗人间》(子禾)
徜徉在故乡,思绪早已被悠悠拉长,仿佛归属于诗意缱绻的画卷,又幽幽旋入茶碗上方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寻常事物,平凡人间,对故乡的情思如同潮水一般倾涌而来,快要把我淹没。
在我的故乡,好像大家都特别喜欢喝茶。尤其是过年时节,邻里乡里的熟人们都出来拜年,常常带着几大盒茶叶上门来,“咚咚咚”地敲着门,吆喝着:“老朋友,我又给你带茶叶来啦!”主人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开门请人进来,接过茶叶,打开盒子,将鼻子凑到里面闻闻,顿时眼睛里闪出了光:“吼哟,这茶不错嘛!”接着摆摆手,招呼着,“快快快,坐下坐下,我给你烧水泡茶喝!”有时还会再叫上几个朋友过来喝茶,几个人围在一个小茶桌旁,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高声谈论自己去年的经历。诸如去年业绩如何,家里孩子的学习成绩怎样,又或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分享分享。聊得起劲时,甚至忽略了开水的哨声,直到听到“噗”的一声,谈笑风生的朋友们才反应过来,原来水早就开了。
故乡的茶都是用碗盛的。等到茶泡好了,拿个大碗,拎起茶壶,将茶水往碗里一倒,热气腾腾的,看着很是诱人。要是这时就急着端起茶碗往嘴里灌,可免不了被烫出几个泡。一般这时会有几个人笑:“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哈哈,喝茶小心点儿烫。就放在那里让它凉凉,聊几句天的时间就不烫不凉正正好了。”外乡人可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便加入了闲聊的行列。
茶碗后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茶香便氤氲在空气中,微风拂过,带来几片沾染着茶香的树叶。茶碗上的白雾袅袅升起,映衬着高谈阔论的人们,却又不显得突兀。也许在徐徐落下的树叶中,有那么两三片掉进了茶碗里,荡起微微的涟漪,漂浮在茶水上。人们聊得太忘乎所以,竟没有注意看茶碗,直接端起来就往嘴里送,不料“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什么来,定睛一看竟是一片树叶,人们笑得更欢了。
在故乡,“我请你喝茶”这句话竟成为许多人交朋友或解决问题的方法。记得小时候踢球,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陌生孩子身上,他性格有些急躁,脸突然就红得像个猪肝,朝我大声喊:“你干嘛!”见他架势如此之大,我不免有些微微颤抖,危机时刻突然灵机一动,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消消气,我请你吃好吃的!”话音刚落,想想不对,又补上了一句,“我请你喝茶!”这话果然凑效,我看他脸上的红渐渐褪去了,对我喊:“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请我喝茶!”自那以后,我也经常在村子里碰到他,也请过他喝了几次茶,我们竟渐渐聊起来,成了朋友。现在想来也真是不可思议。据说,情侣吵架时,要是一方提出喝茶,两人便又和好如初;孩子考试考砸了,一家人就围坐在茶桌边,开一场“家庭会议”。通常这时也会泡上几碗茶,在茶的加持下,一家的气氛又和睦起来;外乡人来旅游,一碗茶竟可以让他流连忘返……
也不知一碗茶在故乡为何有如此大的魔力,有了一碗茶,仿佛所有的问题都会随之迎刃而解。倒不如说茶已成为一种寄托,不管游子离乡多远,只要想到了茶,便浮现出故乡般的温暖。我想故乡的人也是因为如此才聚到一起的吧。
乡愁仿佛老屋墙上的一幅旧年画,虽已褪色,却温暖依旧。多年未回故乡,也不知故乡的人们可安?但我明白,故乡的那碗茶不会变,也永远不会褪色。
这是一碗茶,亦是一碗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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