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湾(一)

老家村西有条小河，自北向南蜿蜒流淌，到村西南半公里处向东拐了个大弯，再折向南而去。

那拐弯处叫南拐弯，四周荒无人烟，河湾北原是片乱坟岗，早年还枪毙过土匪恶霸，河湾南岸比较陡，是饥荒年代丢弃夭折婴儿的地方。

我摘茅芽时曾闯进河湾深处，撞见一只箩筐里满是红色的小摇头虫，那以后，我再不敢往那陡岸下去。

迁坟平坟运动中南拐弯成了村里的公墓，本就荒凉的南河湾便成了乡村聊斋故事的发生地。

老人们总告诫孩子："南拐弯邪性，不能一个人去，尤其中午——'中午头鬼露头'呢。"

村里有个姑娘因母亲反对她自由恋爱，大中午跑到南拐弯附近河岸上着哭，后来精神就出了毛病（伤心过度）。

还有次雷雨过后，有人发现从公墓到河边，草和庄稼倒了一大片，像被石磙碾过似的，公墓里还有一个大洞穴。大伙说公墓里藏了怪物，也有人讲是困在这儿的一条龙，借打雷回了天庭，其实应该是上次洪水从山里带来的大型水兽，借这次雷雨又回到了河里。

父亲说，有次忽雷闪战的，地里干活的人匆忙往家跑，忽听公墓方向仙乐阵阵，回头看，一位珠围翠绕衣袂飘飘的古装女子，伴着万道霞光缓缓升空而去，看见的都说这是哪家祖先积德好成仙了！

还有次，调皮捣蛋被称为坏小孩的邻家哥哥早上醒来，竟躺在公墓的坟头上(夜游症)，老人说这是鬼提醒他别学坏……

我们南拐弯的鬼挺爱管闲事的！

除了清明、春节扫墓，南拐弯平日人迹罕至，加上河湾内水草丰茂，南拐湾倒成了野兔野鸡的天堂。

传说，曾有人去公墓打兔子，那兔子正跑着，突然回身冲猎枪作了个揖，猎枪当即哑火了，人也摔了一跤，以后那人再也不打兔子了。

有次我在河边玉米地里寻甜秆吃，突然发现一只小鸡快速向公墓逃离，当时我还迷惑，谁家小鸡会跑这么远，难道是鬼变的，后来才明白那是小野鸡。

孩提时代刻骨铭心的记忆一般会记一辈子。小孩子犯错做坏事挨打是常有的事儿，记吃不记打，所以挨打都是因为啥，可能很多有此经历的孩子长大后都不记得啥了。唯有自己单独活动的被吓破胆的事儿，随时都会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浮现。

我上学后的南河湾的一些记忆，至今依旧清晰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