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战争

【法则战争】

苍天大地啊，战争开始了。也许，它早已如影随形，早已习惯，早已发展不已，就像具有莫大自由度的自然法则一样。可是，发动死板战争的，是谁？手段几何？难道无法追溯生灵涂炭的渊源？

一、拔牙

我是一头大象，也是渺小的猎物，因为我总是被渺小的猎人所藐视。不，猎人不是为战争召唤而来的战士，而是屠夫。屠夫可能来自地狱，绝非善类。纤纤小手把握死神的解剖刀，寒光闪闪，和眼神一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解剖天堂和天堂的生灵。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屠夫层层剥离这一关系，黄金分割式切割我的牙，它们曾经是天堂门前的树！身体发肤，最后只能交付给地狱的细菌，或巨蜥，或秃鹰，或野狗，纵然尸骨无存，何尝不是归宿？而屠夫，连根拔走我的外骨，一意孤行地单调拆解天堂外露的结构。

屠夫，最不能藐视的，就是我的牙，最看重的，就是我的外骨。难道灵魂的延伸总是招来恶魔厉鬼的垂涎？

我是被战争卷入其中的无辜的失败者。失败者，注定都是尸者。或者，我只是被永远麻醉而已。

死火山，被尘世麻醉。千疮百孔的心中的岩浆，不，不是岩浆，而是血，永远冷却，永远劣汰。

屠夫把我的牙，以某种方式交给某些人。这些人摩拳擦掌，把它们雕刻，雕刻成杯，雕刻为具，技艺精湛，手法娴熟，精雕细琢那碧玉翡翠一般，终成大器。难道那沉睡千年的化石总是被这般入木三分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唤醒？浮镂深浅，怎能媲美甲骨文，时光亘古不变的思绪？

这些人，厚颜无耻，把“大器”用来交易，交易以价值衡量，价值取向以金钱财富定夺。

原来，我的嘴边，挂着财富。那些人的心头散发珠光宝气，经久不息。我本以为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如此看来，死得其所。我宁愿自己是迫不得已而去除结构的空壳。我意已决，死不瞑目，用我巨人一样的脚步，封印卑微心头的财富。

人间烟火法则，咬牙切齿地强加于我和我的牙，我莫齿难忘。挑战所有咬紧牙根的生存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胜者为富，败者为腐。这就是战争。

二、剥皮

我本来是铁骨铮铮的王。

那些披着羊皮的狼，腻了，烦了，厌倦了，一定要换一身皮。当他们披上我的皮，也就成为浓墨重彩描绘出骨架的王。

他们是浓妆艳抹风情万种而凌驾于食物链顶端的。站在顶端，咆哮不已。这咆哮，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光宗耀祖。也是，千篇一律的成就。就算在阴曹地府，他们也敢咆哮公堂。极力模仿我失落的咆哮，曾经的我，曾经的咆哮。如今，这咆哮，不再是丛林和沼泽的味道。雷同于硝烟弥漫。

三、抽筋

持枪的战士，把地狱之门的枪口对准我自由呼吸的腮，再把战利品拖上彼岸，剥了我的皮，讽刺我的五脏六腑根本不是海洋里的花骨朵，战士们含苞待放的最终幻想，是我的外骨，分明就是骨，战士们硬生生把骨娇羞成为“刺”，排出脱胎换骨的骨气，拔出肉中刺，留下永恒不凝固的抽筋之痛，像个天堂的缺口，胜比切肤之痛。然后，粗糙洗刺，就像洗净脑子，只有洗干净了，才能被肮脏消化，消化得干净利落。最后，骨，硬是被煮熟，叫软刺汤。说是为了养生，养生是天使的本钱。可是我想说，长命百岁，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不然，这些所谓的延年益寿，其实都是阴曹地府的眼中钉。

四、抽泪

捕蛇者说，死活都要抽取几毫升，几十毫升或是几百毫升，我的泪水。

曾经，我为万物生灵而偷偷哭泣，哭泣得娇艳欲滴而点点滴滴，泪珠就晶莹剔透于牙尖，被食物链形容为带有天堂光泽的剧毒。而受伤者，病入膏肓者，中毒太深者，都含情脉脉，把我的泪水看作甘露，甘露可以疗伤，可以治病，可以解毒，如今，我和我的泪珠，偏偏都被食物链唾弃，唯独不可以，不可以再次成为泪珠，再次如泣如诉，泣诉万物生灵根深蒂固的美丽，泣诉盘根错节的食物链。

我被泡在幽邃的酒里，泡在液态的硝烟里，泡在深沉的渊源里。软磨硬泡之中，像一根断肠一样。

而我被抽取的泪水，不知去向。可能是这般景象：曾经，它消融多少神经，血液，细胞；如今，多少神经，血液，细胞，把它深深埋葬。曾经，它是英雄；如今，它是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孤苦伶仃。

五、战场

战场，飘忽不定。比如，马赛马拉；比如，塞伦盖蒂；比如，草原，河谷，滩涂，深山老林；甚至，悬崖，荒漠。只要是战士们朝思暮想的地方。只要是战士们胜券在握的前方。只要是战士们的念念不忘。只要是战士们的梦萦魂绕。

战场，纷繁复杂。你的存在注定我的消亡。你的欲望注定我的悲伤。你的凝眸注定我的黯然。你的留恋注定我的离愁别绪。你的极致完美注定我的支离破碎。你的阴魂不散注定我的魂飞魄散。你的规则注定我的命运。诸如此类，如此这般。

战场，变幻无端。有时，柔情似水的在水一方；有时，偶尔笑里藏刀的不毛之地；有时，荒芜的一方净土；有时，冰火两重天而不可兼得；有时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有时，云里雾里，梦里或现实，或是比家园更加近在咫尺的眼前；有时，地狱；有时，天堂；有时，天地之间。

战场，连绵不断。战场不断地推进，规模不停地扩张，后果不堪设想。总是浩浩荡荡。

我最可怜的丛林，郁郁葱葱也如梦一场。战争，矛头一转，势如破竹，就算丛林变成火柴，还是难逃灰飞烟灭的劫难。

战争何以结束？不取决于战场。解疑释惑，可能，还须“疑惑”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