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后院,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鲁迅《秋夜》
枣树不重要,枣子甜不甜不重要,结不结枣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枣树上有一窝鸟,这是一窝最普通的鸟,随处可见的一窝鸟。窝里有曾经劈波斩浪的老鸟,年富力强的壮年鸟,年轻气盛的青年鸟,还有正牙牙学鸟语的鸟宝宝,反正似乎都是好鸟。在鸟窝的庇护下,他们快乐的生活着。时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时而“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时而“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时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年四季,寒来暑往。突然,一天,一个猎人站在树下。猎人凶不凶残不重要,强不强壮不重要,枪法准不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猎人手里拿着枪,有了枪的普通人就变成了猎人。猎人不说话,猎人举起了抢,猎人并不想把鸟窝打下来,猎人就想打下来一只鸟。打下来一只鸟,挂在抢上,显示自己的枪是真枪,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猎人。于是,猎人瞄着鸟窝,等着出头鸟。鸟窝里的好鸟们早看到了猎人,更看到了明晃晃的猎枪,鸟儿们窃窃私语,议论这个傻帽猎人。看你个傻小子,你就举着吧!我才不当出头鸟。一天天过去了,鸟窝里的食物快要吃完,大家都憋屈在家。于是,窃窃私语变成了怨声载道。咿咿呀呀的吵闹声,逗乐了猎人,他嘴角上翘,晃了晃猎枪,更专注的瞄着出头鸟。终于,食物没了,怨声载道竟变成了鸦雀无声。突然,一只年轻气盛的鸟,箭一般的飞了出去,直上云霄。“咚”的一声,枪响了,打下了鸟儿两根羽毛。鸟儿飞的更高,更快,更强,飞出了一个奥运会的口号。猎人捡起羽毛,一根插在头上,一根插在枪上,枪更亮,猎人更像猎人。鸟窝里炸开了锅,或四散而逃,或瑟瑟发抖。但所有的鸟儿都在嘀咕,一定不要再当出头鸟。猎人听到了,晃了晃枪,嘴角再次上翘。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林语堂《吾国与吾民》,都有关于“出头鸟”,“秀木”这些稀有品种的论述。有兴趣的可自己找来看看。
朔风烈烈,长安刑场,五头黄牛向五个方向,拉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男子脸上没有恐慌,只有从容,没有垂死挣扎,只有仪表堂堂。从徙木立信,到横扫六国,一把法尺,量走了老秦人的苦闷,量来了老秦人对未来的畅想;量走了老贵族的特权(秦王哥哥嬴虔的鼻子),量来了依法治国对中华大地的影响。五头黄牛,低着头,弓着腰,绳子绷紧了,白衣依然飘飘,只是烟消云散。你为什么不能对老贵族低头,你的法尺为何要一量到底,因为你是商鞅。巍巍商君,中华法圣。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面南而跪,心中默念。这又是一个刑场。你领兵独抗大元,战斗到最后一刻,你对得起大宋昏庸的帝王。别人都可以向大元行礼,为何独独你不能。大元皇帝问你,你有何求,你说,但求速死,别无他求。这就是你,文天祥,你面南跪拜,从容而去,但你的气节长存。
昏黄的灯光下,熊熊燃烧的炉火旁,你坚定的躺着,铁锤砸断了你的肋骨,钢钉刺穿了你的头颅,你依然坚定的躺着。许显纯问你,服也不服?你咬破手指,写道,“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写罢仰天长笑,声振寰宇。魏忠贤已经有那么多干儿子了,也不差你一个。不当他干儿子也就罢了,你为何要痛打阉狗。杨涟,你骄傲的飞走了,读书人的傲气,吹散了乌烟瘴气,吹飞了牛头马面。在一个黄昏后的雨夜,伴着一位书生的吟唱,阉狗用三尺白绫,终结了自己肮脏的灵魂。
荀彧,魏征,海瑞,你们好像都是出头鸟。还有许许多多和你们一样,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像沙粒一样渺小的出头鸟。你们都是民族的脊梁,华夏的骄傲。三五个日本兵就扫荡了七八村子,两三个白人,拿着两三杆破枪,就押解了四五千黑人奴隶。这些逆来顺受的人们中,是不是少了只出头鸟。
亲爱的人们,你可以不做出头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请你千万记住,永远不要去嘲笑那只高傲飞翔的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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