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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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不一样之【静谧】

（一）

没有别的什么，那就是块阴影，安静地躲在厨房的墙角里，是尖锐的墙缝拼合在一起时出现的，和它同样的其他墙角也有。

冰箱放在它的旁边，加重了阴影的深色，也加大了阴影的面积。冰箱一直发出“嗡嗡嗡”地运作地动静。

它不出声，也不做事，它就是块沉默的阴影。

在半夜时它的柜门会被小心地打开，冰冷刺眼的光会漏出来，短暂地照射这块阴影。这块阴影的面积也随之暂时缩减了一些。

从冰箱里取出的东西在它的样子里没有显现，似乎没有过这些东西，但香甜的滋味吃在嘴里是不会骗人的。

当吞下时，已经嚼成渣的蛋糕仍然还有着冰箱里的清凉和甜蜜，气味在口腔里堆积发酵。就算不慎发出的些许动静，也是很快会想出解决方案。

当听到拖沓的拖鞋声从楼上一个一个阶梯走下来时，躲到冰箱旁的阴影里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只要躲在这里，就很难有人能发现。

蛋糕的香气还残留在空气里，嘴里不断分泌着口水，舌头舔走了嘴角的蛋糕渣，手指上有的也不放过，放进了嘴里吸吮。

厨房外的人没有进来，应该是在找发出动静的地方，又或者在仔细检查放置的捕鼠笼。走过厨房外面走廊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几乎就在身边走过。

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最后出现在背后的墙的另一面。

这个时候她知道，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必再把自己蜷缩得那么紧张，于是小女孩一点点地放开四肢，放心地把头靠在阴影上。

阴影是现在的小女孩唯一能安心的东西，好像一个朋友一样，即使在父母的怀抱中也没有在阴影中那么安心。

在阴影的怀抱似乎与靠在墙上不一样，尽管也是坚硬，但小女孩就是感到不一样。

因为她躲在阴影里就不怕被发现，被看到。但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凉的蛋糕，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前不久她才病过一场，当时父母可是抱怨了很久，她还记得那些话，但她没有特别大的感觉。

她只知道很难受，那种难受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了。

可是幸亏当时有阴影陪着她，专门跑到楼上的墙角去陪着，在父母离开房间后，她就和阴影小声地聊天，告诉阴影自己想象中的世界应该有公主，有城堡，还有阴影先生。

阴影只是听着，不做表述，这反而让她更加亢奋。

现在她得放弃偷吃蛋糕的计划了，虽然放弃，可她却觉得是一次大盗计划的胜利。

于是她嘴里念叨起来:“哈，安娜王国取得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成就，那就是在无人得知的情况偷取了一块绝无仅有的珠宝，计划的成功离不开阴影先生的帮助，而我作为主谋，当然有最大的功劳。阴影先生，这是我给作为同谋的你赏赐的。”

小女孩取出一块蛋糕。蛋糕上奶油的光泽一直让她觉得很像母亲首饰盒里露出来的珍珠，她原本想拿那条珍珠项链给自己加冕的，但被女佣教训了一顿。

因为女佣也想要那条项链，她不允许别人拿走。女佣姐姐似乎已经从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了，小女孩暗自思考道，厨房里的食材也不放过。

可女佣对她一点也不好，每次她想吃东西，都只会拿罐子里发潮的饼干给她，新鲜的面包和蛋糕被她吃了不少，但她总嫁祸给小女孩。

小女孩胖乎乎的身体就是证明，为此父亲都没给她好脸色看，似乎是嫌弃自己女儿的肥胖，小女孩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小女孩把蛋糕放在地上，放在阴影中，就好像是阴影跪在她跟前接受这份赏赐，很快一块蛋糕就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消化殆尽。

小女孩责备阴影太心急了，可是在厨房其他器具的见证下，她又只好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外面的光从厨房的窗户透进来，被铁栏杆切割成几块照在厨房中，好像切蛋糕，外面也在分蛋糕庆祝功劳吗？

可是看到铁栏杆细长的黑色的被拉长的倒影时，小女孩又悄悄走近了被拉开的柜子，里面没有光，一片黑暗，阴影就里面，它和小女孩结伴而行。

“阴影先生，你快看，他们看似在分蛋糕，其实他们把我们关在了这里面，但是现在我要走过去，证明是他们被我关在牢笼里。”

小女孩胆子大起来，居然踏步走了过去，小脚丫在寂静中砸出一点不小的声响。

然后她就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好像那个脚步声走进隔壁房间后就没了动静，但现在又慌张地动起来。

在走廊上响了几下，又没了。

小女孩溜到厨房的门框边，站立挺直了背，整个人紧贴在墙面上，她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如战士出征前一般的坚定。

“阴影先生，如今我们的王国面临重大的危机，这相关生死存亡，我既然是女王，那就应当身先士卒。”

说完她就踮起脚，小心地走到厨房外的走廊。外面的其他房间都关上了，厕所也不例外，木制的房间门在外面灯光的照射下有些发亮，小女孩矮小的影子从发亮的地方走过去。

好似阴影的部分是敌人战壕的遮掩，这可不是她的阴影先生，她知道阴影先生在哪。

冰凉的地板在她的脚下，她的脚底因为接触了地板也变得冰凉，可是这点冰凉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嘴中还有着蛋糕的香甜，在唇齿间回味，在走廊上她似乎还闻得到蛋糕的香甜，隐约从一个角落里散发出来。

阴影先生就跟在她的附近。

在厨房的隔壁房间门口，她停下，把耳朵贴近门上。如果她现在被发现免不了挨一顿毒打，可是既然他们是敌人，那她就该探明敌情。

里面只有女佣和父亲的声音，还有一些奇怪的喘息声，不是像小女孩跑完步以后的喘息声，小女孩不懂，但她却在心里默念“不过如此。”

那大概就是敌人在毫无顾忌地商讨计划，但还好被她给听见了敌人的下一步计划。

然后接着她转变行军方向，往楼梯口一步步迈去。她抓住楼梯上的扶手，费力地慢慢往上爬。

陡峭的台阶对于小女孩来说一点都好走，大人也许能轻松走上去，但小女孩觉得自己在率领军队翻越高山。

墙上挂画的框架被拉得老长，像一门架起的对准她的大炮一样，画框里面是父母的合照，还有她和父母的家庭照。

她记得拍家庭照的时候还被揍了一顿，因为她不想被一个黑黢黢的相机对准，对她而言，那镜头中央的反光像是有什么怪物住在里面，她吵着闹着要回家。

母亲当时不耐烦地骂了她几句，父亲则是在一旁站着，神色不悦，拍照的人不知所措。

最后母亲在她手臂上用力扇了几个巴掌，还掐她的大腿，她才安静下来。

终于回到了楼上。多亏每级台阶下都有阴影先生送她上来，阴影先生还给她打了掩护，现在那些大炮对准它了，希望可怜的阴影先生不要被敌人注意到。

但她还得保持小心翼翼的姿态，因为敌人的追击和勘察还没有结束，这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她现在可是深入敌营了。

她走过一个没关上门的房间，咳嗽声从里面传来，她的母亲躺在床上，背对着她，肩膀咳嗽得颤抖，母亲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一角，冷空气直往被窝里面转。

但母亲并不主动去把被子拉好，而是就这样掀开着。走过去的时候，小女孩还听到擤鼻涕的声音。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抬着手臂缓慢地把把手往下压，手握住把手，怕把手往下压后忽然回弹，那会有很大的声音，容易叫敌人发现。突如其来的大声的尖叫就是他们的警报声，让所有人戒备。

“阴影先生，你会帮我的吧。”

谢天谢地，在阴影先生的帮助下，小女孩成功打开门回到了房间。

她的房间里很空荡，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个小凳子和堆积的一些玩具就没了。窗户也没有拉上窗帘，光亮明晃晃地照进来。

小女孩找来小凳子站在上面，撑在窗户上，虽然说有光亮，但那也只是外面一个路灯发出来的，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是一片黑暗的样子。

小女孩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等着王子来解救的公主，住在一栋高楼之上，目之所及只有地面上交叉起伏的黑色物体和微微泛蓝的天空。

“阴影先生，你今天要住在外面吗？还是说你被敌人抓住了？”地面上的黑色物体让她感觉很像阴影先生。

阴影幻化成一个个物体的形状，给小女孩描绘了一幅画，可惜色彩并不鲜艳。

因为阴影也不知道除了黑色还有什么颜色，它能模仿的也只有黑色。阴影就是阴影，是不可能变得五彩斑斓的，墙角缝隙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可是现在它居然跑到了外面去画了一幅画，它可能是在向小女孩炫耀自己有多么厉害，自己可以变得那么大。但是在这间屋子里，它只能窝囊地所在墙角。

小女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和我玩吗，阴影先生？”

她走到墙角，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团又在逐渐缩小的阴影。她皱着眉头，嘴角下垂，语气也没那么客气，像是在对一只可以任她蹂躏的不会反抗的宠物。

小女孩一脚踩在阴影中，不准它逃跑，然后抱起一旁的皮球狠狠砸向它，皮球发出了回弹的声音，然后她那小凳子抵住了皮球。

尽管皮球几次想跑，但都被小女孩按住，小女孩用全身的力气抵住小板凳，把皮球强行压到凳子内部去，皮球的表面变得凹凸不平，凸起来的地方像要炸掉一样，皮球被畸形地被关在凳子里，放到了墙角的阴影中。

可能房间是过于空旷的缘故，阴影从墙角攀爬到了天花板的一角，占据在了那里，低头向下看着，证明它是在为安娜王国开疆扩土，窗外的场景是它送的礼物。

小女孩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扩大的阴影，眼神黯淡疲惫。

“阴影先生，谢谢你，晚安。”

（二）

碗里食物被小女孩用勺子搅来搅去，从左边搅到右边，从上边搅到下边，巨大的勺子在碰到碗的边缘和底部时难免不发出声音，只是底部比边缘的声响要闷一些。

小女孩坐在一个高脚椅上才能看到餐桌的桌面，偏偏高脚椅上还有围栏，不允许她跳下去，只能固定地坐在原地。

她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可她一点都不想吃，于是玩弄起食物。

她半天不吃，还玩个不停，自然是被她坐在饭桌两侧的父母知道的。

她的母亲专心看着碗中的食物，并不想管。她的父亲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半天不行，直接一巴掌打在小女孩柔软的小小的手背上，手背当即就红起来。

小女孩吓得把勺子扔到地面上去，陶瓷的勺子自然是碎成了几块，陶瓷渣蹦得到处都是。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大颗的眼泪，嘴巴大张着发出吼叫。

她的母亲当即和她父亲对骂起来，责备他对孩子太凶，她父亲则反驳到她和他相比也不差，现在装什么仁慈，后面就是两个人吵到别的地方去，扯出了一堆成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算旧账，鬼知道他们怎么记得那么多事，明明都说自己记性不好。

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两个人吵得大有把整座屋子都给掀了的架势，后面就是小女孩的母亲一边尖叫一边大哭，她的父亲还在骂她的母亲。

小女孩因为哭得太伤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餐厅走出来，而没有引得那两人注意的。她不知道干嘛地站在门口，被路过的女佣白了一眼。

因为小女孩害她要去收拾碎掉的勺子，今天饼干都不会给她吃了。女佣还发现小女孩昨晚上偷吃了蛋糕，心里更加气愤，恨不得踢小女孩一脚。

小女孩贴在墙上，当她看到阴影先生模仿她的样子也贴在墙上时，感觉很惊喜，可又有所不同，阴影先生可以直接站在墙面上，融进墙面。

小女孩走一步，阴影先生就跟着走一步，小女孩退一步，阴影先生就跟着退一步。她和阴影先生像是在跳舞一样，面对着彼此，跳着笨拙的舞步。

在靠近墙角的地方，阴影又恢复了原样，但它现在可比窝在厨房角落时大得多。小女孩假装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低下头靠在墙缝那里对阴影耳语，说着她也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语言。

屋子大门被打开了，有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看来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是个大晴天。

小女孩走了出去，畅通的空气一下子就被她吸入肺中。在外面也还是能听到她父母的争吵声。

她就在屋子门口徘徊游走着。屋子的门口有两块不大的草地，上面的草正绿，只是其中也夹杂了几根枯黄的草。

草都低低矮矮的，走近了还能看到它们底部黄色的泥土。

可惜阴影先生没有跟出来，可能它在办刚才告诉它的事吧，小女孩自己则走在后花园里优哉游哉。

她在草坪用脚踩着小草，把它们踩得东倒西歪，再用点力，就可以把它们浅浅的根系从泥土中拖出来，在泥土上留下两个不可见底的黑点。

即使趴在黑点上，凑近了去看，也看不到黑点里面到底有什么，又是一片黑暗。

又是和阴影先生颜色一样的东西。

小女孩从地上撑起来，准备回屋拿工具把泥土给铲起来，看看怎么回事。

在屋檐台阶下，小女孩发现了一朵颜色极淡的小花，她采起了这朵小花，进屋去。

谁知道进屋去让她大吃一惊，墙角阴影先生的颜色比以前变淡了不少。她急忙安慰阴影先生不要紧，她马上就来救治它。

可是小女孩也不知道怎么救治，只好把才采的小花放在阴影中，祈求小花能治好它。小花很快和蛋糕一样不见了。

阴影先生收下了这个礼物，它的颜色也恢复了一些。小女孩大喜过望。

她费劲巴力地爬上楼。去自己的房间中，从玩具中翻找有没有可以救治阴影先生的东西。

昨天晚上的凳子和皮球已经不见了，房间的阴影已经从天花板一角覆盖到了整个天花板上，连可以发出灯光的灯也不曾放过。

看到是这幅模样的阴影先生，小女孩又稍稍放下心来。

“阴影先生是在捉弄我吗？还是说这是阴影先生的某个还没被殃及的身体部位？楼下的那个地方是阴影先生的哪儿？头吗？每次我感冒都是先从头痛开始的。”

楼下还在接着吵闹，叮叮当当地不知道在弄什么，还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嘶叫，听起来吓人极了。

可小女孩没关注这些，她同样在自己房间中弄得叮叮当当的，她的玩具并不多，很快就被翻完了，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救治工具。

她又只好去别的房间看看，书房就不错。书房平时都是她父亲在用，但她现在放心大胆地溜进去。

里面高大的书架，放置在书架上许许多多的书，都不是她感兴趣的。她一直兴趣盎然都是桌面上的那个圆球状会转动的东西，还有一个透明的，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摆件。

她爬上桌前的椅子，又爬到了桌面上，把桌面上的文件踩在脚下，笔被她碰到，滚动到地上去。

她转动那个圆球，它上面鲜艳的色彩让她喜欢，她不会认上面的字，但上面的图案也是一样的稀奇古怪，不像平时见到的那么规整。

她不知道这些图案是怎么剪出来贴上去的。玩了一会，她变直接从桌上跳下去，拉开桌子的柜门，一个个寻找。

但都让她失望，里面除了纸就是纸，阴影先生肯定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可怜的阴影先生病了，连书房都没进来。

只能在墙角发现它试图进来的痕迹，可它实在没精力再去行走了。

在两个书架之间，有一个高高站着的柜子，它只有一层，却那么神气，头顶上还顶着一盆花，像是它的礼帽。它是一位训练有素的骑士。

只是这骑士并不符合小女孩想象中骑士的样子，于是她想要它低下头来。

她用力拉着柜子突出的柜门把手，就像拉着一个骑士的耳朵，让它对自己俯首听命。

可谁知道这骑士竟然是个绣花枕头，下肢不稳地倒了下去，连带着自己的礼帽被砸了出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楼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现在又是一个女人的叫唤声。

柜门被彻底砸烂，里面像信封一样的东西散落一地，小女孩知道自己闯祸了，急忙要逃离。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柜子顶上的花盆居然没有直直砸在她的头上，而是歪去了另一边，看着花盆散落出来的泥土下是一片深深的阴影。她知道，是阴影先生救了她。

阴影先生藏在了泥土之下。她忽然想到了外面的草坪，她感觉阴影先生是一个巨人，它被深埋在泥土之下，她日常所看到的阴影先生只是它的一部分。

它陪伴她，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阴影先生不是病了，而是因为它被困住了，如今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阴影先生替她治理了她的王国，那么自然的，作为女王，她也应该去回报解救她的臣子。

她返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把小铲子。

可她还没走出房间，就听见有慌张杂乱的脚步声跑过，似乎跑到了书房里，这个脚步声之后紧接着一个平稳，按着自己的节奏走动的脚步声。

有人在喘着粗气，嘴里无助地念叨着，可马上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呵斥。小女孩认出来，是她母亲和女佣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一阵翻腾破碎的声音，那个尖锐的声音更加高亢，那祈求的声音更加悲痛更加大声。阴影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和她一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接下来的动静吓得小女孩害怕颤抖，让她不敢出房间去，阴影继续在她身边陪着她。但阴影沉默不语，因为它只是一块阴影。

出于某种本能，小女孩躲在了墙角，阴影的怀抱中，小铲子被她紧握在手中，不敢放开一点。那平稳的脚步声，从书房里有些拖拽地走出来。

轻柔的布料摩擦着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气息变得粗重。脚步声在外面慢慢地来回走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它好像一会走进了一个房间，又走了出来，从楼上走下去，又走上来。剧烈地咳嗽声伴随它的左右，还有低沉的哭泣声。

最后一个东西被从楼上丢了下去，在楼梯间砸得响亮刺耳。

那个脚步声走近了小女孩的房间。一进门，小女孩的母亲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小女孩的面前，俯视着她。小女孩已经把小铲子拿得不能再紧了，她的手几乎和小铲子融为一体，把小铲子的把手拿得灼热。

手心的汗液同样让小铲子变得湿润，可小女孩浑然不觉。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敢呼吸，不敢说话，强烈的哭泣的欲望被她活生生憋回去。

小女孩感觉自己的喉咙痛得厉害。阴影在她身后，也是害怕着，不敢向前。

小女孩被抱了起来，抱在了母亲怀中。她的母亲抱着她在床上坐下。她闻到母亲身上有股甜味，但这股甜味又参杂着一股怪味，让她想吐。

明明今天是大晴天，可小女孩的房间还是和平时一样晒不到太阳，有些阴冷。

母亲的气息喷在她的稚嫩的脸上，她觉得有点痒。母亲的手指扣着她紧握着小铲子的拳头，想把她的小铲子拿走，可她死活不放手，也只好作罢。

“你爱我吗，宝贝？”母亲的声调温柔悦耳，可还是有着沙哑，那是她高声尖叫过头造成的。

小女孩迷茫地看向她。两具温暖的躯体抱在一起，却让小女孩感到不自在，她不习惯另一个人的温度，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爱你，妈妈爱你，妈妈永远永远爱着你。”她把头靠在孩子的脑袋上，身体微微摇晃着。

可小女孩有点不耐烦，她想去外面的草坪上救出被困住的阴影先生。

房间中的阴影又缩回了墙角的位置，看阴影先生这么害怕和无力，小女孩奋力地挣脱出母亲的怀抱，走到墙角安慰阴影先生。

小女孩对着墙说着话，她的母亲在背后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在和谁说话？！”母亲大声地质问道“有谁在那？！”

她站起来，手像钳子一样扯过小女孩的肩膀，让小女孩吃痛，叫了一声。

“我问你，你在和谁说话！”

小女孩被彻底惹怒，一铲子打到母亲的手臂上，母亲疼得放开她。

小女孩迅速地跑下楼去，这次这个楼梯没让她觉得陡峭，反而走得很顺畅，可能是阴影先生在帮忙。

现在是白天，屋子里没有开灯，但屋子却显得昏暗无比，阴影占据了各个角落，它们开着宴会，庆祝安娜王国的成立和胜利。

它们在灯饰间摇晃着，在墙角站立着，在墙面上模仿着各种物品的样子，把这些样子搬进安娜王国皇宫的装饰中。

它们在屋子里尽情地玩耍着，当然也没忘了小女孩，在大门口，它们专门列出一个队列，都从外面探进头迎接着这位女王。

在泥土之下则是更多的它们，等待着女王的解救，等到它们都被解救出来，它们就会组成一个巨人，守护着安娜王国，驱逐王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