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4

失去母亲

1967年在美霞的人生中是特殊的一年，17岁的她惊鄂地发现：发动起来的群众就像通了电的机器人，随着思想指令的按钮被按下后，统一行动，都不是人了。母亲忍受不了文革的批斗中红卫兵的打骂，被迫自裁，了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享年36岁。

那是农历正月十一上午，母亲说，侠侠，你去借几斤白面吧？妈想吃面条，侠侠很听话，就去借了5斤白面匆匆返回家，门关地紧紧的，叫妈妈也不应，这时隔壁的张大爷正巧路过，帮美侠撞开了门，刚想离开，就听到美霞撕心裂肺地大喊，妈，你怎么啦，妈！只见母亲蕙兰双手抱头栽在水缸里。红卫兵胡二正好巡视到附近，就跟进自己家是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张大爷和我把母亲拽出来，想使劲把水空出来，抖了很多时间也没有从嘴里弄出，最后两人没有力气了，就把母亲扶到炕上。

王大夫在隔着美霞家几间房，被叫过来给母亲做人工呼吸，打了强心针，抢救无效。胡二侧着头绕着母亲的遗体转了好几圈，一边看，一边恶狠狠地说：兰女子，如果你敢装死。我会加倍地批斗你，一点儿也不老实，还敢以死来对抗文化大革命。

美侠心里压抑着许多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到胡二跟前，拽着他的衣服喊：“你就是害死我妈的凶手，你不得好死。”胡二一把就推开她，冷笑着说：死一个地主的女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然后把门一甩走了。“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美侠握住母亲冰冷的手失声痛哭起来，张大爷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撤了，哭着哭着，美侠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一下子跌倒在母亲身边，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过来，妈，你真傻，真不值啊，你丢下我和弟弟，也不说一声，叫我之后怎么活啊？你为什么骗我，你说你想吃面条让我出去，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弟弟回来我怎么说呀？妈，你太狠了，你怎么都不管我们了，你也把我带走吧，我也不想活了。她一边哭，一边想给妈妈换件干衣服。

家里没有灯，母亲的脸越来越看不清楚了。美侠忍不住把屋里贴在墙壁上和玻璃窗上的大字报全部都扯下来，一共54张，糊得家里家里啥也看不见，如果当时家里没有贴这么多大字报，母亲有什么邻居也会看到，就不会死了。

美侠把大字报狠狠地扯碎，一次撕扯都觉得那是为母亲扯的。最后她把它堆在炉灶里，然后划了一根火柴。那无中生有的大字报在家里她想把家也烧了，最好把红卫兵也都烧了。

“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强大，像火一样可以燃烧，如果母亲当时受苦，我可以站出来，或者替她承担，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懦弱，我没有保护妈妈，我该死，我该死！”

王思源一大早外出打井，听到噩耗，一路哭着赶回家。还没有进家就闻到焦糊的味道，赶紧冲进去。妻子躺在炕上，女儿絮絮叨叨一个人在烧纸，锅里啥也没有放。他慌忙将一瓢水泼上去，马上冒起了黑烟，美侠一阵咳嗽，回头看到是父亲回来了。

思源先是抱着蕙兰哭，回头又抱着女儿美侠哭。忽然回过神来，说：

“你烧了大字报，以后他们会找我们麻烦的。”“我就要烧!就要烧!我妈都死了，我再不烧大字报,我就要疯了!”

没有钱买棺材。一家人把衣柜腾出来。

把母亲放在衣柜里安葬了。蕙兰的父亲含着眼泪泣不成声地说：“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美侠泪流满面滴说“妈妈你一路走好。我会照顾好弟弟........”

弟弟文侠哭喊着：“妈妈，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王思源从埋藏到回家，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