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年少的尾巴上
☞图片@七盏灯
☞文字@七盏灯
『1』
深夜,插着耳机,将自己扔进无边的黑暗里。喜欢在黑暗里醒着,保持着冷峻的思考。窗外有五月的风,杨絮纷飞的季节。一切都好到要命,叶片碰撞叶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喜欢这种天然的声音。白天的热闹在夜里消失,寂静袭卷了半边天。对面那栋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只是间或传来几个女生的笑声。声音空空荡荡,在黑夜里游梭,失去了穿透力,最终软了下去。
走廊上的灯光昏黄,几乎让人看不清路。两排一样的红色木门紧闭,只有几间宿舍门口的墙上挂着黑色伞柄的雨伞,垃圾堆在一旁。冗长的走廊尽头连接着很宽阔的楼梯,阶梯一层一层排上去,最终逃不过被黑暗吞没的命运。前几天在网络上写了自己的孤独感,觉得日子漫长而不动声色,心里像压着巨石,整天的胸口发闷。Y这一点比较好,不用我尴尬的主动开口,她已经给我私发了消息。她问我怎么了。我把近日的状况向她说了,她说我傻,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们仨依然还是我们仨。
遇到的人是越来越多,真正的友谊却越来越少,少到让人惆怅。人生也该是一场减法,将不必要的人事物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干干净净才不会觉得累。好在既将毕业的时候能够收割一场只有三个人的友谊,真挚,没有虚假。
Y给我留言: I need you forever。
一颗心总算安静了下来,不再多想,不再终日因害怕失去而惶恐不安。
其实也有快乐可言。某个下雨天的日子,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所小学考试,平日繁华的城市在雨水的冲洗中变得苍白。过往的车辆从身边经过,车速并没有减慢,污水飞溅在白球鞋上留下灰白的印记。三个人挤在一辆计程车的后座上,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中途偶尔问我们几句话。雨水顺着车玻璃滑下来,远处的车灯光在雨雾中模糊成一片光斑。犹如胶片。闷热的空气,聒噪的气笛声,司机肥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H将一只旧的红色书包放在双腿上,额头枕在上面。Y靠在H的肩头,刷着微博。我感到胃里阵阵恶心,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在人头攒动的一所小学门口停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三三两两的青年蹲在角落里背诵考试内容。没到入场时间,保安守在门口不让通行。一些精明的商贩在往这些学生们手里塞广告单页。我的手里也被人塞了几张,上面写满了考试重点,还有某某专升本教育。
第一场考完,雨又开始下,到处湿漉漉的一片,气温开始突降。出了校门我们三个人寻找吃饭的地方,唯一的一家面馆挤满了人,已没有位置了。我们撑着雨伞继续向前走,身体因寒冷抖的如筛糠。上午的广告单在冰冷的雨水中泡的发胀,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从上面踏了过去。进了一家早餐店,什么都没有了,只好一人吃了两枚鸡蛋找个角落坐下来。下午最后一场考试。手脚冰凉,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能有一件保暖的衣物可以穿在身体上。向窗外望过去,灰色的楼层静静地矗立在天地间,晶晶亮的雨水飘进了阳台。监考老师肃穆的面孔,紧握的笔杆,滴答的钟表,白花花的试卷,一张张陌生的脸,像极了高考。两年前的高考也是这个样子啊。心底泛起一片惆怅。
回来的途中人轻松了许多,车内门窗紧闭,温暖裹着几近要冻坏的身体。到了学校,和Y开始疯狂的吃,弥补空洞洞的胃。当胃里填满了食物时,充实感让我再次体会到了幸福。
随后几天,天气开始升温。
『2』
我的生命里经历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场景:我一个人走在浓郁的绿荫里,毒辣的太阳挂在慰蓝的天空上,柔软的几片云从头顶上飘过去。稻田里一片碧绿,热浪在稻尖上翻滚。知了在树叶间不停的吵着叫着。炊烟缭缭升起,被细风吹得歪歪斜斜。
那时村庄里还有一口古井,古井旁有粗壮的树,我常常用手抓住其中一根低矮的枝丫荡来荡去。
那时井里的水很干净,清澈见底。有红色的植物触须从井壁的细小缝隙里爬出来,那么生动,那么可爱。
那时我还是少年,眼神里常常有着忧郁,想很多奇怪的东西。我的一天同样也是有趣的,Q在我身边陪伴我,我从来不会孤独,只是想着有一天我们要是分开了,我会伤感,会舍不得,会抱着她大哭。我们有着一样的喜好,对神鬼的传说特别感兴趣,连喜欢吃的食物都一样。但Q喜欢紫色和粉红色,而我只喜欢白色。白色是孤独的颜色,像我长大后的形只影单一样。
“我要走了。”
“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嗯。”
这是十三年前的一场对话,我在当时只有七八岁。田野被冰雪覆盖,太阳正慢慢的消隐在山的另一边。关于山那边到底有没有神仙这个问题,没有人告诉我。我们穿着一样的老式高腰棉鞋,祖父年轻时卖过这种鞋子。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黑发短短的,整整齐齐的,素白的面色,背上一只不大不小的书包。她走在我的前面。后来我们并排走。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对话,也是最后的一面。她告诉我她和弟弟要去城里的父母那里上学。
这个夏天,我像往日一样一个人游荡在绿荫里,我听见有孩子在哭。我看见了她。她也在哭,很着急的哭,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趴在古井旁,书包扔在一旁,橡皮铅笔散落一地。我趴在井边朝井里看,她的可怜的弟弟掉下去了。短短的一分钟里,我傻掉了。我突然想到了叫大人,于是我撒腿往家里跑。祖母在厨房做饭,父亲站在一旁。当父亲丢给我一耳巴子时,我终于委屈的哭起来了,父亲怪我没有及时告知大人。我的肩头剧烈抖动,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变成抽泣。后来是父亲将她的弟弟从古井里救了上来。我因此和她成了朋友。
她是个沉默的女孩,那个冬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我的那双老式棉鞋坏掉了,祖父围在火盆旁替我俢鞋,祖母为我搓洗冻僵的脚。我心里其实挺高兴鞋坏掉的,因为我不喜欢它,它样子难看,颜色老土,我喜欢那种粉白粉白的,侧面有我喜欢的卡通人物的棉鞋。
年少时光很快就离我远去,连同那些过去的记忆。那种我过去所讨厌的棉鞋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后来的时光里。那场大雪以后,我并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是否还是短发呢。Q也离开了我,在我们的十五岁那一年。我重新又变成了一个人。
『3』
Q走时,我没能送她。她去了北京,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城市。电话里,她会给我讲那里的黄昏,会给我讲述身边的朋友,有时也会把难过告诉我。我也开始适应我自己的生活。
那时,我已明白,成长就是经历一场又一场离散,然而离散还在继续,唯独能做的就是在这个过程里好好爱自己。
青鸟已远去,年少已走远。但,感谢青春年少时生命中曾经出现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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