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年没去看他,听说他已经坐上轮椅,早上有雾,出了城雾气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五十米。我看着有点后悔出门,又不想回去。
车在云里雾里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他住的镇上。
他原来住的地方面临着拆迁,说是搬到街上的门面房。沿着大街往西走了一百米的样子,看到一间房子的门上,贴着一张白纸,和两边高大明亮的商店比,显得特别小。白纸上面写着“电视台”三个字,如果没有这几个字,真的不好找。
看见门开着,我拎着东西进去。一个穿着灰色花睡衣的老头子颓废坐在轮椅上似睡非睡。
“你进来干啥的?”可能感觉有人进来,一脸不高兴的问我, 从我认识他起很少见他高兴,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淡漠。
“我来给你拜年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里在想自己今天为啥要来?这么冷的天在家呆着多好。
“外爷,给您拜年。”孩子在后面朝他拱手。
“老了没用了 ,还来拜啥年。”他好像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听到有人喊他外爷,忽然醒悟似的 ,满脸堆着笑。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我站了一会,不知道说啥,关心的话说不出口,干脆和孩子一起拎着东西去后院。回头看他扒着两只轮子朝西墙那边靠近,本来想回去帮他的,想想还是算了。
院子里很乱,有碎石和砖头。记得以前院子里种了许多菜的 ,秋天的时候墙头上爬满梅豆,开着紫色的小花 。还有红萝卜和青萝卜,夏天有一畦韭菜 ,一畦荆芥。我有时候也带着孩子来院里摘菜。他说话有点结巴,每次都让我捡最好最大的摘。
“丫头来了,你看你,来来就是了还提什么东西?”一个充满极度热情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说话的人是周姨。她穿着一件带着毛领的黑色羽绒袄,微笑着站在新房子的台阶上。再好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两年不见,她明显老了许多。不过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相比,还是年轻许多。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姑母家,她父亲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她高中毕业拜他为师学修无线电,为了学到师傅的精髓,住进了他家。她年轻漂亮有文化,还会做裙子勾毛衣。他家的孩子都喜欢她 围着她,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姑母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人生中的第一件花裙子是她给做的,还有一个白色的钩花小包。
“外面冷,快进屋来吧!”她笑着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打断我的思绪。又把我的孩子夸赞一番,然后张罗着给孩子倒水,拿瓜子花生奶糖给孩子吃 。
平房里面是套间,装修的很时尚,还有淡淡的木香味。
彼此客套几句,我和孩子跟她告别 ,我俩走在前面,她在后面。
回到门面房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小红鱼”递给孩子当压岁钱。我说孩子大了不要,他非要给, 用轮椅挡住我们的去路。孩子看我点头,笑着收下。他才让开路目送我们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周姨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自己权当没看见,笑着走出去,钻进车里,她笑着站在车窗外等着。我系好安全带,透过玻璃窗去看她的脸,她脸上的笑忽然没了去向。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抬头看她,笑又回来了,仓促地堆在脸上, 看着一点都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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