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顺的父母是太阳下山后回来的,约莫8点多了。
一回到家,母亲急忙去厨房,看看锅里的饭动了没有。她心里渴望锅里的饭不见了,渴望贺平顺饿的撑不住了,趁着她和娃他爸不在,自己好出来。母亲坚定地认为自己猜透了贺平顺的心,不想当着他俩的面出来吃饭,刚好下午她和老贺都出去了。娃肯定会出来吃饭的,哪怕吃了关上门再睡去,明天再喊他出来,健康的人这么睡下去也不成。
想到这些,母亲下意识加快脚步,她先往案板上瞅了一眼,案板上和走时一模一样,筷子笼里的筷子动过还是没被人动过呢,她一时想不过来。她迅速冲到锅台前,当她掀开锅盖时,明晃晃的饭,走时是什么样子,这会还是什么样子。她心里一急,说了一句,这个娃!要死呀!她盖好锅盖,往灶火塞了一把柴,心里着急,划了好几次火柴都没着,等火苗燃起时,她匆忙的走了出来。
你娃没吃饭。母亲对着父亲说。正在洗脸的父亲,半弯着腰,突然就停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母亲说,得赶紧进去了,娃是不是饿混了,都两天了,不管咋成呢。母亲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父亲静了静,心里想,这娃是咋个咧?纯粹是个自己寻事呢。想到这里他有些生气,男娃娃么,没考上大学就没考上,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黑房子里,这是演的哪一出。父亲想,娃心里的坎,还得他自个过。他进去骂一顿、打一顿,不解决根本问题。
可眼下,老婆子眼泪汪汪的,看样子当妈的心里受不了了。他不发话,她肯定会冲进去的。他说,着实有点怕人,都两天不吃了,一电壶水怕也见底了。是这,你到门口喊几声,看你娃应声不。
母亲想着直接冲进去,可娃看到娃他爸淡定的样子,她有些犹豫。说心里话,她心里也气,就等着大儿子给她长脸哩,这些年她和丈夫咬着牙供俩孩子上学。尽管不时有人说,这么苦干啥,放着两个劳力,不早早让回来种地,上学风险大着呢,万一闹不上大学,也误了学种庄稼,种庄稼是个经验活,在村里生活是个社会学,要自个慢慢悟。大学去不了,农事弄不好,两头耽搁,影响娃以后呢。
有时人看不到长远,眼前的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时光不能耽搁,更不能赌,没那个命,就不要硬撑。多少人想跳出农门哩,可真跳出去的有几个呢,还不是老老实实回到村里,拿起锄头下了田。可在过日子上,就和别人拉下差距了。人家早早就在村里村外混的活套,不像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啥都不适应,让人家笑话。
母亲想天大的事管它呢,眼下自己儿子命要紧,考不上就考不上,人的认命。她疾步向贺平顺的屋子走去。
“不能去,不要去,不要管他!”父亲对着母亲吼起来。母亲转过身对父亲说,你心硬,你不管娃死活,我要管呢。说着继续往前走。父亲缓了缓语气说,唉,跟你说不清,你到房门口先喊两声,不要把人吓住了。
母亲对着门缝,紧急地叫贺平顺的名字,连叫了三声,里面没有回应。母亲提高了声调,接连喊了好几声,然后耳朵贴在门缝上。这次好像听到里面微弱的回应,妈,不管我,我瞌睡。娃呀,你起来吃点再睡,你这是弄啥哩么。说着,母亲就哇哇哭起来。
此时的贺平顺大脑空虚,身子更是空虚,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的呼喊。贺平顺用尽了力气,他头转向房门方向,感觉字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吐出来的,低沉、虚弱。
父亲对着母亲喊,好了,喊应声了就行,让再睡去。
母亲向踢开房门进去,可回头望望丈夫,丈夫铁着脸,不说话。她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进退那个更好。冲进去,孩子还要死要活的不吃饭咋弄。不冲进去,娃要是真的出了啥事。不过刚听见娃的声音了,是真的听见了,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又对着门缝喊了几声。迷糊中,贺平顺听到了母亲急切的呼喊,我咬着牙,嗯了一声。这次,母亲听得真情,娃答应了。
半夜了,父亲辗转睡不着。他再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一开始就应该直接踢开房门,不给贺平顺耍性子的机会,直接把他骂一顿、打一顿。自己一时犹豫,让娃自己解疙瘩,结果弄成现在这个场面。不能顾及自己的面子了,要行动,立马。
父亲踢了一下旁边的母亲,起来吧!熬点汤。她刚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冷不防被丈夫蹬了一脚,她下意识回应道,干啥?起来,赶紧起来,烧点菜汤,放一点点白面。烧汤?就是,我去喊老大,不能等了。听到这,母亲一骨碌爬起,下了坑。
门仍旧紧关着。父亲拿了一把长刀,从门缝一点点别,里面的门关子一点点往外移,终于门开了。
父亲一脚踢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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