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的白衬衫

文｜女钢铁侠

每天清晨，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她都能看到对面的窗口挂着一件白衬衫。

两幢楼离得很近，有时她可以看到那件白衬衫没有洗，上面还残留着穿了一天后的褶皱。

她不是有心偷窥，只是每次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向窗外望去，那扇窗户就在她的视线里，不偏不倚。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观察那件白衬衫。白衬衫的主人一定是个单身男子，她从来没有在窗口看到过女人的衣物，都是清一色的衬衫、西服、西裤。每次看到那件白衬衫，扣子都系得很工整，包括领口的那一颗。那应该是一个很细心、很爱干净的男人。

一天早晨，天色阴沉，外面的桃树随风摇晃，躲在树叶里的麻雀呼拉拉地飞了出来，应该是要下雨了吧。

她向外张望，那扇窗户开着，风把挂在衣架上的衬衫吹得左右摇摆。她发现，那件衬衫的扣子竟然没有系，随便挂在了衣架上。

“这不是他的风格啊？”她想。

紧接着一阵风再次吹进窗内，白衬衫飘落了下来，好像一个人从高处重重地摔到地上，她竟然没来头地跟着惊叫了一下。

他最近一定很忙，似乎回来得很晚，那件白衬衫挂得不再工整，有时领子窝在里面；有时一个袖子舒展，一个袖子挽着；有时随手搭在那里，挂都没有挂起来。

她能看得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它了，上面的褶皱已经定了型，在后背处形成一条重重的压痕，隐约可以辨别出他的身型。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她开始对他产生了兴趣。因为她记得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就经常穿着一件白衬衫，她把他想像成了男主角的模样，那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每天和服装打交道，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她甚至可以从穿着上，判断出一个人大致的性格。而且从来没有失过手，朋友们都暗暗佩服。每当朋友去相亲，都愿带着她，说她的眼光很毒，对男人的评价一针见血。

闺蜜说：“你这项技能要是用在破案上，或许能派上用场，可以独创一门服装心理学。”

她说：“只是一点业余爱好罢了，仅供娱乐，何必当真。”

不过，对于这件白衬衫的主人，她却是认真的。从衬衫的大小上，可以判断出，他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有些偏瘦，因为从衬衫束在腰间部分的皱褶多少就能轻松看出。凭她的经验，这个男人性格内向，而且举止儒雅，应该是个比较有修养的男人。

可是，每当她望向那个窗口，都没有看到他。有一次，恰好他到窗口处去拿那件白衬衫，可是动作太快，一晃而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到他长得什么样。

从那天起，一连好多天，她都没看到那件白衬衫，窗口处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应该没有回家，或者是出差了吧。”她对自己说。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变得很空，犹如那个窗口，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那件白衬衫。她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她怎么会爱上了一件衬衫，她一定是疯了。

“他不会是搬家了吧？”她的心有些忐忑。她感觉不会再看到那件白衬衫了。

几天后，一个周六的早晨，她正在热牛奶，余光里有一抹白在对面窗口晃动，她忙扭过头去，那件白衬衫又在那里了，而且在它的旁边还挂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他有女朋友了。”她无力地对自己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窗口，锅里的牛奶已经开了锅，愤怒地冒着泡泡，从锅里溢了出来。待她发现，牛奶已经烧干了，只留下一锅底的惨白。

女人应该很爱打扮，都是些束腰、突显曲线的裙子，颜色大多很鲜艳，红、黄、粉、绿，成了那个窗口的另一抹风景。那应该是一个非常漂亮，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的女人。在她看来，只有皮肤白的女人才能驾驭那么鲜艳的颜色。

女人应该很年轻，性格外向开朗，一定是个爱笑，脸上总是充满阳光的类型。她突然有点嫉妒这个女孩了，尽管她连那个白衬衫的主人都不曾认识。

每周六，白衬衫都会被洗后挂在窗口，而且她发现，他开始买其它颜色的衬衫，有细条纹的、浅灰色、浅蓝色的，那个窗口开始不再单调。那件白衬衫不常看到了，也许是旧了，扔掉了吧。

“喜新厌旧的家伙。”她嘴里嘟哝着。

很长时间，她不再去留意那个窗口了。

她最近变得很忙，秋季马上就要到了，她所在服装公司的秋品发布会就要开始了。她的压力很大，因为今年设计的春款，客户的反应普遍不太好，老总已经找她谈话了，如果今年的秋品再反响平平，就考虑和她解约了。

她是个有个性的女孩，设计的服装属于比较另类、小众的风格，销量也相对较少。而公司里其他的设计师则喜欢追潮流，触角紧跟国际的流行趋势，有时竟然直接照搬，拿来主义。可偏偏人家的服装就是比她的受欢迎。

发布会的时间到了，她和老总请了个假，谎称生病。她不想去现场受刺激，如果她的服装再次被冷落，她打算直接辞职，那个公司，她不想再踏入一步。

她已经有了新的打算，辞职后，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她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white，中文名是：留白。

今年的秋款，她就大胆地把白衬衫的风格融入了女性服装里面，有点中性，有点狂野，这个灵感产生的一霎那，她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这一天，她把手机关了，躺在床上看书，听音乐，直到天黑都没有下楼。

第二天早晨，她打开手机，竟然发现有好几百条的消息没有看，公司的微信群都快炸了。

她一条条地爬楼往上看，原来大家都在讨论昨天的发布会，而且越看越有点不敢相信，他们说她设计的秋款，竟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还有好几条艾特她的消息，让她快快现身呢。

她原本打算过一会就给老总打个电话，说她辞职的事，可是没想到画风突变，时来运转，让她有点转不过弯来。她穿好衣服，奔向公司。

她被叫到老总的办公室，老总满脸堆笑地对她说：“你听说了吧，昨天的发布会很成功，而且你设计的服装最受欢迎。看来不给你点压力不行啊，这不，水平上去了吧！虽然我的态度不太好，但都是为你好，所以你要感谢我才对。”

她笑了笑，敷衍地点着头，违心地说着谢谢。可是，此刻，她的心里感谢的，却是那件窗口的白衬衫。

早晨，她的心情大好，时间尚早，她有充足的时间做早饭，她准备犒劳犒劳自己，给早餐加个煎蛋，前一段时间太忙，啃了一个月的面包。

要不是一只麻雀飞到了窗台前，她应该不会去注意那个窗口了，她不太情愿地向那个窗口扫了一眼。

这次，白衬衫没有挂在衣架上，而是被一个帅气的男人穿在了身上，瘦高个，一米八左右的个头。她把目光停在那，没有收回来。男人把窗打开了，拿着手机与人通话，笑容恰到好处，看起来很谦虚，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很得体。还真有点像电影里的男主角。

若不是厨房里传来鸡蛋煎糊了味道，她也许还会继续看下去。待她把焦糊的鸡蛋扔进垃圾筒，回头再看向窗户的时候，男人不见了。

可是，还没等她把目光完全收回来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女款的风衣挂在窗口，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件衣服就是她设计的今年的新款。她连忙把窗户打开，把头探了出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她设计的。

“她的女朋友品味不错呀。”她自言自语道，内心很复杂，并且为自己的不谦虚感到有点脸红。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开始注意那个窗口。她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穿衬衫的男人，还是男人的衬衫，或许是因为她设计的风衣。

转眼冬天就要到了。

一天，老总把设计师们叫到会议室开会，说今年的冬季服装发布会要换一种形式，T台将参照正规的发布会进行设计，而且每个设计师都要出场。

那天她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有生以来第一次化了妆，还去理发店做了发型。

发布会上的场面很大，参会的人很多，T台和后面的背景板设计得很考究，模特都是清一色的外籍模特，金发碧眼，加上公司的logo全是英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场国外品牌的发布会。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隆重的服装发布会，平时都是在电视里看到。公司以往的发布会都是请几个业余模特，而且设计师也不用上台，但是今天不一样，她要在她的服装展演结束时，上台与大家分享她的设计理念，她紧张得要命。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

模特们整齐地站成两排，中间让出一条过道。她从后台走上来，只见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一时间，所有的台词全部被抛在了脑后。

这时，她的目光向台下一扫，一个白衬衫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件白衬衫好熟悉，那个人好像也在哪见过，他在冲着她微笑，而且看到她一脸囧相，还向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在鼓励她。

“对，白衬衫，我的灵感源于白衬衫。”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的冬季系列，是秋季白衬衫系列的延续，她讲了她和白衬衫的故事，讲了故事与设计的融合，台下的人都听得入了迷，完全像在听一个浪漫的故事。她的演讲结束，场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几个同事站起来起哄：“我们强烈想要见见那个白衬衫！”

发布会结束了，她正准备与同事们一起离开，这时，一个男人过来把她拦住，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好，大设计师！”

“你，你好！”她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是刚才台下那个白衬衫。离得这么近，终于可以看清他的脸，高高的鼻梁、眼窝有点深陷，笑容很谦虚，恰到好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是她喜欢的类型。这不就是窗口那个男人吗？

由于刚才的惊讶，她一直盯着他的脸，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你设计的服装很有风格，秋季的发布会我就开始关注了，只是上次你没有出现，今天终于见到了。”

“哦，是吗？很荣幸！你是？”

“我是做服装代理的，之前一直在做男装，今年想再代理一个女装品牌，但是没有物色到满意的，直到今天看到了你。”

“一个男人做女装品牌，恐怕不合适吧？”

“不是我做，是我妹妹要做。”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女孩，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她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笑容很灿烂，脸上充满了阳光。

女孩很调皮地对她说：“向你介绍一下我哥哥，他也喜欢穿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