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住院 邵正义还没出门,李成的电话就打过来:“床位已经出来了,我安排好了,您到二号楼找杨主任对接。实在对不起老领导,我带几个主任外出考察,周一才回。张主任和我在一起,如果让张主任给您手术,要等到周一。” 邵正义说:“恨不得现在就割了,不等了,实在是受不了,你再推荐一个。” 李成说:“杨主任,副主任医师,经验丰富,和张主任没差别,都是教授级专家,找他,说好了,我回去看您。” 邵正义心想:“教授还可信,专家差不多成了和‘小姐’一样的代名词。” 邵正义很认真的说:“感谢了,看就不用了,低调,不希望任何知道,你懂得。等出院我请你吃饭。” 李成连忙说:“我懂,就按照老领导的指示办。” 邵正义说的是实话,无风三尺浪,信息发达,自媒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动不动就拍照、视频曝光。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件事掐头去尾,谣言四起,上热搜,成焦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旦被关注,曝光成了热点,哪里还管真相是什么,引起众怒,就成了公共突发事件。为了消除影响,只能牺牲应该牺牲的人,躺着都能中枪,更不要说往枪口上撞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上周五和马佳约会时,马佳和邵正义开玩笑说:“你住院做手术,我去照顾你。”邵正义忙对马佳说:“我住院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而不希望任何人去看我,三瓜两枣的。现在坏人多,被盯上,油盐酱醋的炒,跳黄河也洗不清。” 市中医医院肛肠科和骨科最为出名,特别是肛肠科在全省首屈一指,其实备受推崇是其被称为钟氏疗法的秘方。 杨主任很热情的接待了邵正义,安排到四十五床。房间很大,四张床,显得宽敞清爽。住院后邵正义才知道这个是相对最为宽松的病房,方方正正一门两窗。 杨主任安排陈医生协助贾红办了住院手续。四十五床前病人正在办理出院,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放在床边。楼道里很多排队问询的病人和家属,彰显公立医院的实力。 杨主任对邵正义和贾红说:“住院办好了,床要到下午出来,刚才带您办手续的陈医生就是您的主管医师,有什么事找他找我都可以。”他转头对陈医生说:“你给他们开单价,现在做检查。”杨医生说完挥手再见。 身旁的陈医生对两人说:“跟我到办公室,我开检查单。”两人跟着陈医生进了医生办公室。 陈医生边开单边问邵正义:“以前流血?有多少年了?”邵正义点头回答说:“有七八年了,流血,不疼。这次不流血,特别疼。”陈医生说:“做个肠镜,看一下直肠有没有病变、息肉之类的。”邵正义看了一眼身边的贾红问陈医生道:“必须做吗?能不做就不做。” 陈医生说:“你有长期流血的病史,最好做,检查一下,才能对症治疗,不然,痔疮手术做完了,再发现有问题还是要做,就比较麻烦。” 贾红看着陈医生说:“他以前做过胃镜,听医生的,要看就彻底的看一下。” 陈医生说:“做过胃镜,就只做肠镜就好了,这种情况都要做的。” 陈医生把一沓单据交给贾红说:“你是家属?检查都在门诊楼和这个楼一楼,有标识牌,不用交钱直接去做。做好检查之后到这个楼的三楼手术室做评估。做完评估到门诊楼四楼无痛微创室预约肠镜手术,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今天预约,明天做肠镜,痔疮大概会安排到后天。” 双手扶桌支撑身体的邵正义“啊”了一声,绝望的问道:“明天都做不了手术,我的天,真的受不了。” 贾红说道:“都住院了,还差这一两天。”杨医生说:“做了肠镜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贾红问道:“杨医生,肠镜不能和痔疮一起手术吗?” 杨医生说:“看肠镜结果,再做痔疮手术,各是各的,两台手术,不能一起做。” 贾红转身对邵正义说:“要打两次麻醉,你会不会打憨,本来就已经憨了,天天有头无脑的。” 杨医生接话说:“现在的麻醉没有副作用,过去了就消失了。” 两人道谢了陈医生,走出医生办公室。两人走到护士站,把单据递给护士看,护士看望递给贾红两个化验屎尿的容器说:“放进去,到这里来扫码才有效。” 贾红顺手把器皿递给邵正义:“旁边有厕所,先弄你的屎尿,拿着。” 邵正义撅着屁股说:“我刚才去厕所了,小便可以,大便出不来。” 贾红转身问刚才的护士说:“没有大便怎么办?” 忙碌的女护士也不抬回答说:“什么时间有,什么时间采样,弄好了拿过来,让我们扫码,不然就白弄了。” 抽血、心电图、彩超、CT,楼上楼下,一直到到十点多才检查完,CT要到下午才能出来,最后只剩大便没有采样。两人再回到护士站把现有结果拿给护士看,护士看了看说:“你们拿着结果,到楼上评估吧。评估完就可以先回家,下午到门诊楼预约肠镜。” 很少和医院打交道的两人,对看病程序和流程很陌生,邵正义更是一脸茫然,晕头转向。他心里对手术十分畏惧,从小就认为只有很严重的大病才需要手术。邵正义检查完,两人也几乎跑遍了整个医院,所幸老医院面积不大,楼宇不多。 邵正义佝偻着身子,疼痛已突破了极限,他面如死灰,气喘吁吁。邵正义心里嘀咕:“评估?评估什么?两张破纸。”不过他自己不是医生,又没有任何经验,只得上楼找医生。 贾红走在前,好像领着邵正义,夫唱妇随,从来没有过的恩爱,邵正义真庆幸自己生病,不生病好像体会不到这样的和睦。妻子的照顾和陪伴,让邵正义内心有些感动,有点悔恨自己对婚姻的不忠,有些想和马佳断绝关系的决心。 邵正义希望贾红永远不知道自己出轨,如果事情暴露自己就会灭亡。这不单单是婚姻的事情,还有工作、身份和地位的连锁反应。自己这个官虽然不大,但足可以让自己丰衣足食,体现自我,无限风光和荣耀,涉及的东西太多了,只可会意不可言谈。 邵正义猜想贾正舍不得他的处长,他为何不敢和钱寔荃闹翻?或者是没脾气?是不是抹过肥肉的手也沾了油?涉及处室使用资金自己还没插手,都是分管统筹管理。就比如钱寔打着自己的旗号,几百万的项目,钱寔荃不说,自己就装不知道。如果没有猫腻,钱寔荃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免职贾正。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己的工资和所管理的资源对比让内心形成极大落差,真金白银考验着每一个管理者,面对诱惑,心静如水很难,无欲则刚,夜读春秋的定力没有几个,也终究会是笑话。 邵正义自己想做清官,他自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是清官,从来没有向下属伸手,也没有跑官要官,更没有损害党和国家的利益。他感觉自己清的不彻底,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绝对的公平。虽没有吃拿卡要,也去吃了,伸过来的手自己接了,但这些越来越感觉理所当然,理所应得,这样正常的心态,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麻木还是清醒,一只脚已经进入了深渊。 两人坐电梯到三楼,出电梯口就是手术室,门关着,两门之间墙角有张条椅,坐着两三个家属模样的人,不时向手术室内张望。 贾红手举着检查的单据,眼睛搜寻医生。手术室对面有一个护士站,却没见护士,门口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穿保安服的男子,迎着贾红的目光问道:“是不是做评估的?你按门铃,里面的医生就出来了。”他边说边站起身来指给贾红看。贾红没看见门铃,邵正义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门铃,还是坐在条凳的人帮着按了头顶的门铃。 手术室两扇弹簧对开门,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推开,一个中年男医生伸出头来问道:“你们干什么?”贾红边出示手里的单据边说:“医生让我们上来做肠镜的评估,麻烦给我们评估一下。还等着去门诊那边预约肠镜。” 探出身子的医生说:“现在里面正在手术,没有人手,你们下午两点半以后再来。”贾红不熟悉流程,她很想现在评估完回家,下午时间宽松,就不用急着来,在家多呆些时间,能直接到门诊楼预约肠镜。 所以她礼貌而又急切的说:“我们等一会可以吗?那边还催我们过去。” 这个男医生对上下看了眼贾红说:“你们愿意等就等着吧,里面确实没人,还有四台手术,你等着也不一定有时间,最好下午再来。”这男医生说完就缩进门里,两扇门又吱呀着前后忽闪着,大家都伸长脖子向里面望,从门缝看不见里面动静。 邵正义观察着着急的贾红,紧身衣裤,上衣大翻领,下身黑色喇叭裤,胳膊上夸着小坤包,手里拿着化验结果,在门口来回的走动,如果两人没有任何隔阂与矛盾多好,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不应该化作两人之间的鸿沟。丰衣足食,几乎没有后顾之忧,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两个人早已经不同床也异梦。贾红的不忠邵正义只是猜忌,自己已出轨多年,邵正义只能祈祷永远隐瞒下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导火索随时会点燃让情感崩塌的炸药包。 贾红让邵正义坐条凳上休息等着,邵正义说:“我坐不下,你坐下休息一下,跑来跑去的,辛苦你了,感谢你了。” 贾红斜着眼睛白了一下邵正义,用手里的单据当扇子给自己扇风。 邵正义摆手说:“坐下,一会就凉快了。” 贾红愣愣的说:“虚情假意,不气我就好了。” 邵正义说:“你不坐下,就没地方了。要不我们先回家,下午再来,你看已经有好几个来评估的,医生都说让下午来。” 贾红说:“给里面说了等一会,就再等一会,再等半个小时。” 邵正义看了一下时间说:“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也快十二点了。”他双手扶着墙,屁股悬空,让屁眼那坨肉尽量不粘连衣服,他感觉肛门凸出的那团肉有被衣服磨烂的可能。邵正义弯着腰不停的更换着姿势,让双手承担身体的重量,减少自己的体重给下体的压力,任何姿势都不舒服。 手术室的门叮铃咣当,刚才让按门铃的保安从里面推出来一个患者,身上盖着蓝色的布,头边挂着吊瓶,没人开门,也不用开门,病床把双扇门顶开,叮铃哐啷的响个不停。 保安嘴里还说:“让一下,让一下,几床?几楼?” 门口等待的家属赶紧上前边帮着推床边告诉他说:“二十床,二楼。”保安说:“你开电梯,我自己推,到病房门口等。” 门重新忽闪忽闪的关上,过了好大一会又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问门口张望的贾红说:“你们也是做评估的吗?下午再来,手术一会也完不了,没有人也没有时间。” 贾红对他说:“里面的人让我们等一会。” 对方说:“那你们就等着吧。” 贾红看了看腕表自语道:“现在十二点多了,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能评估。” 邵正义谨慎小声的对贾红说:“还是先回去吧,看样子还真完不了,没人给评估。你早点都没有吃多少,要不你出去吃点东西,我在这里等着。” 贾红看看时间说:“走吧,下午早点来,我想着评估完了,下午就不用着急来,可以晚来会。也不知道怎么评估?走吧,回家。” 梁根柱给邵正义打来电话:“邵局,您是住院还是在家,我过来接送您,现在也没什么事,过来照顾您。” 邵正义说:“小马告诉你的?” 梁根柱说:“前天,我看您一瘸一拐的走路,我自己猜的。” 邵正义说:“没告诉任何人,你嫂子在这里照顾,已经住院了,这几天手术,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来,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贾红问:“是谁?”邵正义说:“财务小梁,人很机灵,会办事,天生做秘书的料,如果放在一定的位置,前途无量,不过这人好像自有天数。前任局长对他评价很高,一直推荐他提中心主任,但钱寔荃从中作梗,没有达成,为此两人结下梁子。”对于小梁,邵正义也认为是可用之人。 其实,邵正义也不想回去,实在走不得,也动不得。他很想到病床上躺着,在医院里有种心理暗示作慰藉,感觉没有那么糟糕,在家就没有这种安慰的效果。一来一回,心里毛毛躁躁,但是妻子说回去,车不用自己开,再说就是显得自己事多,好不容易维系的好感,只要一吵架都荡然无存。 手术室确实忙,评估也只是时间问题,人家已经告诉了下午两点以后。这点小事也没必要打招呼,不然让人笑话,也并非火急火燎的事情,任何事情总得有个顺序和过程,让下午来就下午来吧,邵正义不停的安慰自己。 依然斜着身子,半个屁股和双手共同承担整个体重,难以忍受,不得扭来扭去,以减少疼痛的集中对神经的冲击。 贾红从后视镜里看邵正义身体扭曲,表情怪异就说:“真的有这么难受?感觉在生死边缘了。” 邵正义一脸哭相的说:“你长个痔疮试试,痛不欲生,我真很难相信那些被敌人严刑拷打的人了,你看被骗缅北的视频了吧,好像刚拍了电影有价值的进行诈骗,没价值的就肢解全身的器官卖。一个小小的痔疮就这么疼,你说惨无人道的摧残和折磨,什么样的意志能受得了。还打死都不说,打不死都会说。” 贾红说:“《孤注一掷》马上要上映,你们发的电影票放哪里了?回家给我找出来,到时候去看。” 手术成了期盼,住院成了奢望。贾红把车停在加油站对邵正义说:“你先加着油,旁边一家很好吃的米线店,我去买了回家吃,你要不要?” 邵正义说:“你买你自己的吧,昨天的粥还没吃完,拉不出屎来,我不敢吃,只能吃粥。” 九十五号汽油,九块八角一,加满五六百块,有人说俄乌战争致使油价涨,都和国际接轨,油价好像一直脱轨,涨一块是微涨,降一毛是暴跌。一般人看不懂也说不明,要开车就要加油。 到家,两人各自吃了东西。贾红找了透明塑料文件袋把各种单据装进去,防潮湿也方便保存。自称医生的女人打来电话给邵正义:“你是不是邵正义?你是什么症状?”邵正义很是反感,在医院从门诊到住院已有N个人问同样的问题,他没好气的回答说:“你是哪个?我都到你们医院三四天了,现在居然还在问我什么病,你是不是医生?” 对方说:“我是无痛微创肠镜的医生,你都检查完了吧,下午过来找我预约。” 邵正义一听是肠镜的医生也立即换了语气说:“我以为是骗子,不好意思,都检查完了,我们马上出发,一会就到。” 现在电话诈骗司空见惯,无孔不入,身份证、手机号、银行卡,就连家庭住址和家庭关系对方都一清二楚,简直就是靶向猎取、精准施骗。这些信息骗子怎么会知道,从哪里提供或者出卖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