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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7日的晨光里，蝉鸣声就像被晒化的糖，黏在市一中教学楼的瓷砖上。
丁原站在三楼302考场门口，金属探测仪从穿蓝白校服的学生袖口滑过，发出“嗡——”的细响，像只被困在铁皮里的飞虫。
他盯着一排考生低垂的脖颈，后颈突然发紧——那弧度太熟悉了，1985年他第一次监考成人高考时，自己的脖子也这样僵着，白衬衫后背洇出的汗渍，像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那时的考场没有空调，吊扇在天花板上转得发喘，风里裹着粉笔灰和汗味。有一个戴草帽的考生，额角的汗珠砸在草稿纸上，墨团晕开，把“解”字泡成了模糊的黑块。
丁原伸手想递纸巾，指尖却碰翻了桌上的墨水瓶——这记忆突然扎进现实，他猛地回过神来，眼前是2010年的考生正把透明笔袋放在桌上。
随着拉链声“咔嗒”一响，又拽出另一段远期记忆：1988年中专考试，有个男生用钢笔帽反射邻座的答案，阳光透过笔帽，在墙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玻璃。
金属探测仪又响了，这次是一名穿运动鞋的男生，裤兜里藏着块巧克力。
丁原没收时，瞥见男生指甲缝里嵌着蓝色墨水——和他1990年教过的课代表小周一模一样。
小周总把墨水蹭到指甲缝里，说“这样写题才够劲”，后来成了程序员，去年同学聚会时还举着酒杯说：“丁老师，考试是这世上唯一不用改bug的算法。”
丁原盯着男生的指甲，突然觉得时间是一块被揉皱的纸，1990年的蓝墨水和2010年的巧克力，竟在同一道丝滑的波纹里。
考场里的钟敲了九下，语文考试开始。丁原巡到最后一排，看见一个女生正用橡皮蹭答题卡，橡皮上刻着一个“崩”字，笔画歪歪扭扭，像要碎掉。
他想起2003年非典考场，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睁不开眼，有一个女生突然咳嗽，全场的笔尖齐刷刷顿住，那瞬间的寂静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鼓。
现在，这女生的橡皮“沙沙”蹭着纸，声音比当年的咳嗽还让人心慌——他知道那“崩”字里藏着什么，是凌晨三点的台灯，是母亲保温杯里的参茶，是试卷上红叉堆成的山。
窗外的蝉，又开始声嘶力竭地歌唱，丁原靠在门框上，看着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面投下格子。
他突然分不清，自己是站在2010年的302考场，还是1985年的旧教室——那些年的考生，有的鬓角已经白了，有的成了送孩子来考试的家长，有的永远停在了某张试卷前。金属探测仪还在手里，冰凉的外壳贴着掌心，像握着一段段没处安放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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