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
经历了一番奇异景象后,陆子规悠悠醒来,才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幻,但看着手里的碧玉挂件,又想起被魂魄附体之事,登时打了个寒噤,伸了伸手脚发现并没受什么控制才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他忽然想到那个老者的魂魄不见了,莫非也跟着进了他的身体,但他晕倒时见那老人好像背对着他,看来他是又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了。陆子规也无暇细想,今日之事已经让他头脑昏沉,不知所谓了,他想神女娘娘神通广大,肯定知晓世间诸事,便将那挂件拿在手里往神女宫行去。
来到揽月湖边便看见白雨兮在给神女娘娘梳头,神女从湖里看见他的身影便抬起头招招手让他过来。
“孩子,这几日可还好吧?你长期居于林中想是孤僻惯了的,现在在外边难免有所顾虑,不过日子长了也就好了,你看这里巫氏兄弟与你年龄相仿,你可以与他们为伴多了解些世上的风物。”
“多谢娘娘关心,这几日实是受诸位兄弟照顾甚多,大恩大德在下记在心里,来日必当倾心报答。”
“哈哈,你这孩子倒是有心,虽在林中生长却是这般懂礼,对了,祝儿可曾用心教你练功?”
“这三个月来巫祝大哥每日都倾心相授,只是在下愚钝,所学不及大哥之万一,倒是辜负了大哥的一番苦心。”
“哎,不必过谦,我听祝儿说了,你每日勤学苦练,实是比其他子弟用功百倍,只是时日尚短,你也不必心急,待一年之后你功力自会比现在高出许多。”神女看他手里一直拿着个碧玉挂件便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正是我要向娘娘禀报的事情。”当下把今日所遇之事一一与神女说了,神女听到阴阳狱中冰冻着一位老者已是大惊,又听他的魂魄竟到了陆子规洞中,继而让陆子规从洞中刨出这碧绿挂件,及听到魂魄附体之事更是大感惊异,忙让陆子规带她去阴阳狱一看究竟。
三人到了洞中一看,那老人依然靠在洞壁上,陆子规还以为他还魂后早就复活了,原来却还在这里。巫山神女看见这老者更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墨!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雨兮想起当日枭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便道:“娘娘,这就是那个子规族的首领?”
“正是,百年前在龙门山血洗子规岭时我亲眼见他被冥帝刺死,不想却又在这里见到他,更奇怪的是他胸口并没有被剑刺中的痕迹。”
“莫非在子规岭那人是别人假扮的?”白雨兮说道。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有可能,白墨功法超绝,当日只几招就被冥帝刺死我还以为是他知道无力归天只好认命了,看来此间大有文章。”
原来三界齐攻子规岭的前日,白墨集齐部族之人,当即跪地对他们说明日必是子规族灭族之日,他身为部族首领不能救部族于水火之中,无颜面对子规族诸位先祖,他明日必当身先士卒,慷慨赴死以报诸位族人对他的信赖之恩。各位族人当然不想让首领就那么死去,于是趁机给首领的酒里下了迷药,让一对夫妇带着首领逃出子规岭以图为部族留下后人,然后让人假扮白墨,这才使白墨逃过一劫。子规族被灭当日,那对夫妇带着白墨来到战后的子规岭正巧遇见巫山神女,当时白墨已化为原形被那妇人放在怀里,是以神女不知此事。后来到了落英林中,那妇人摸索怀中却不见了白墨,原来在进林之前白墨已从她怀里掉落,她待出林寻找却不想入口处已被布下结界,就这样几日后白墨在林外醒来,他功力深厚自然知道林中有子规族人,但他对神女的结界也是无能为力,后来他飞回子规岭看见那断壁残垣大哭一场又来到巫山,为报族仇,他在阴阳狱中日日苦练,但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最后竟被冻死在那洞中,临死之前他想到落英林中的族人或有日能出得林来,便在洞壁刻下转魂移魄之法,后来洞里出现一次坍塌把他所坐之地隔了出来,直到陆子规无意间打破石壁才得以显现。
神女看了那壁上的心法,知是子规族秘传的转魂移魄之法,当下便对魂魄附体之事明白了七八分,她见陆子规心思单纯,绝无害人之心便对他说:“孩子,看来白墨知道他日必有他的族人前来,是以才在这里写下这段心法,这也是你与他的因缘所在,如今世道险恶,子规族又仅剩你一人,你需谨记此法,日后必有大用。”陆子规点头称是,抱了墨白尸身前去埋了。
神女自去料理族中事务不提,单说白雨兮自那日救下陆子规,见他面目清秀心下已对他多留了份心思,后来巫祝说出罪恶之族的事后把他关在阴阳狱,她又私下对他百般照顾,及至经历了共同御敌,又听神女说出子规族的心酸过往便更是对他另眼相看,心生怜惜。这时两人少有的单独在一起,她心中似有好多话要向陆子规倾吐,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觉得双颊发热,好生纠结,那点少女的心思真是熬人。
陆子规在林中久居,对男女之事不甚知晓,见白雨兮面颊绯红还当她是染了风寒,他记得当年自己得风寒之时便是这般模样,于是学着父母的样子把手放在白雨兮额头上试了试,倒也不觉得烫,便想这或许是自己不知道的病,忙扶着白雨兮的肩膀说:“姑娘莫不是病了?还是快快回去修养的好,莫在这里陪我闲逛了。”
那白雨兮起先被他扶着额头尚呆呆的不明其意,现在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病人了,当下哭笑不得,想他久离人世,这少女的娇羞他又怎会识得,只说没事,暗运内力将那热潮逼去。这下陆子规感到她身上忽而由热转冷,更信了她是生病无疑,只是怕自己担心才假称没事,当下二话不说就抱起她来往道伯的家里走去。
白雨兮不知他为什么忽然抱起了自己,但觉得在这怀中温暖舒适,她从未曾被年轻男子这般抱起过,只有小时父亲经常把她抱在怀里逗弄,这下却也没有挣扎,就任他抱着,心里真是百转千回的浮想联翩。
不一时二人来到道伯的医馆,医馆里有几个巫山族人在等候抓药,猛然瞧见陆子规抱着白雨兮进到馆里都睁大了眼,道伯也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俩,陆子规忙道:“道伯伯伯,快看看雨兮姑娘得了什么病,她身上忽冷忽热的。”白雨兮一直在他怀里意乱情迷,神思恍惚,听得他这般叫喊才陡的一下清醒过来,见是在医馆里众目睽睽之下,登时害臊的抬不起头来,忙拉了陆子规的手往外走。陆子规却是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不肯跟她出去,嘴里嘟囔着你这病还没看,白雨兮不再管他,一个人低着头跑了出去。陆子规大惑不解,便向众人说了事情原委,没想到惹得他们哈哈大笑,倒真有几个得了风寒的被他弄得咳嗽不止,却又止不住的笑,想这世上怎会有这等不明事理的人。
白雨兮跑了一阵发现陆子规没有跟来,便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心里又羞又恼,想这下自己可成了全巫山的笑话了,她摘了一朵花在手心里揉来揉去,听见陆子规在不远处叫着自己的名字,要待不答吧怕别人听见不好,要待答应吧却又不知道他过来又会搞出些什么名堂,索性不去管他,在这里姑且静一静。不到一刻钟功夫陆子规便找了过来,看她坐在那里发呆,旁边花草芬芳,细水长流,小兔子小狐狸蹦蹦跳跳,显得白雨兮越发的安静美丽,与那神女娘娘却又不同。他心里欢喜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医馆里被取笑的事抛在脑后了,见她脸上还是有些潮红,却知道那不是什么病了,他见她不说话便道:“雨兮姑娘,你怎么老不说话,是在想些什么啊!”
“嗯,我……我在想自从你出现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真是比我这十几年来见到的还要离奇呢。”
“是啊,我也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以前在落英林中,每天不过跟众妖们嬉戏玩闹,从不知道外边的世界竟是这么纷繁复杂,也不知道好是不好。”
“那……你后悔吗?你后悔我把你从林中带出来吗?”
“啊哈哈,我不后悔,我还要谢谢你让我见到这更广大的世界呢,这些天多亏了你的照顾,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母亲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不知道怎么个涌泉法。”
白雨兮听到这里扑哧一笑:“我不用你涌泉相报,你但凡能记得我的好就是了,我救你也是出于偶然。”
“不,也许你救我是出于偶然,但在我被巫祝大哥误会之际,若不是你连夜到洞中给我送阴阳丹,又私自送我出洞,说不定我就此葬送在那洞里了,这些好可不是什么偶然,我知道的。”
“能救公子是我的福分,再说公子也救过我啊。”
“姑娘不必叫我公子,叫我陆子规就可以了。”
白雨兮一阵害羞:“那你也叫我雨兮吧。”
“好的,雨兮姑娘。”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相对一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回到神女宫,洛风兮看见他俩满脸春风的回来,从石板上站起来把小嘴一撅:“哼,真是一对好哥哥好姐姐,出去玩也不叫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听山鬼伯伯讲他那些老掉牙的事情!”
山鬼站起来白了她一眼:“现在的小姑娘诶,真是不知好歹,哪有一点姑娘的样子哦,想想我们那时候,小姑娘都是羞羞答答怪可怜见的,现在怕是看不到喽!”
白雨兮笑嘻嘻的说:“山鬼伯伯,可不能这么说,风丫头可不能代表所有的姑娘啊,她本来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连妈妈也拿她没办法呢,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哈哈,好好,还是我们雨丫头懂事,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真是天下小伙子的福分呐。”
“哎哎,山鬼伯伯,你这是在变着法的说我呢,我怎么了,我可是这世间最古灵精怪的小女侠,将来我可是……”
“哎?这不是那日你救下的那个小伙吗?”山鬼没理会洛风兮,拿手指着陆子规对白雨兮说。
“正是。”
“在下多谢山鬼伯伯救命之恩,您老肯定有不少好故事讲吧,我最爱听故事了,您就坐这儿跟我好生讲讲。”
“哎哟,你这小伙好啊,哈哈,长得也不错,跟我们雨丫头正好一对。”
“伯伯!”
“哈哈,看我们雨丫头还害羞呢。”
陆子规虽不懂男女之事,但听得山鬼说他与白雨兮是一对却也知道这是说他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意思,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当下便说:“伯伯说笑了,雨兮姑娘是丽人一样,长期服侍神女娘娘左右,我不过一个没落之人,怎敢与姑娘长久在一起。”
白雨兮听他说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没了着落,她推说身体不大舒服便一个人走回了房间,山鬼看着陆子规唉了一声:“你这小子,真是笨得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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