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腿的狗

雪，苍白了天际

我漫无目的地向远方走去

一拖一跛

这是我受伤后的第23天

往事如常，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不过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些

雪，似乎也比往常要白

白得那样晶莹剔透

白的如此让人心寒

我嘴里叼着一根骨头

我和它，只有三个垃圾场的缘份

我很饿，但我不能吃

夜

还很长

冬天

才刚伸着他的懒腰

白色的雪很晃眼

眯着眼睛

我，一拖一跛

朝前走去

路边不时有人停下来看我

看我这只脏兮兮的狗

看我这愚蠢的脑袋

看我这搞笑的步态

但我觉得他们是在盯着我嘴里这根骨头

我一刻也不敢松懈

毕竟我和它

有三个垃圾场的缘份

地上刚拖出来的一条直线

笔直而冷峻

这是属于我的美

但不一会儿

就被漫天的雪花

覆盖，填平

对呵，我又有什么资格

去追求美

对我而言

这根骨头才是我的世界

一阵寒风吹来

我的牙关也累了

我用前爪在地上轻轻清出一块空地

将他放在坚实的泥土上

以免找它不着

我刚想舒展舒展我的牙关

忽然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小狗

倏地

将我的骨头衔走

我的心一下子

被冰雪覆盖

也白净了起来

我急忙追上去

却忘了

我是一只三条腿的狗

一下子，我的鼻子就撞到了地上

白色的是雪，黄色的是泥

我仿佛听到了笑声

是大笑

是不怀好意地笑

我不甘心

我想喊

但我喊不出来

我还能看得见我的骨头

三步作两步

一磕加一碰

他们还在笑

还在笑

是大笑

是不怀好意地笑

下一个路口

我还能闻得着我亲爱的骨头

带有茉莉花的清香

我一辈子也不可能会忘记那气味

毕竟，我与它，

有三个垃圾场的缘份

我不知我跌撞了多久

我只知道我的鼻孔已经损破了皮

但庆幸，我还能闻得着它的气息

我仿佛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看，那只狗好可怜啊，它一跛一跛地往前冲呢”

“快走，别看他，说不定他要咬你的”

风，越吹越大

雪，仍旧张牙舞爪

我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越来越慢

直到我躺在了这家小院的门口

但我仍然没有丢失它的气味

毕竟，它是世上惟一一根带有茉莉花香的骨头

我感觉，我的灵魂

仍然与它在一块

我并没有恼怒那只小狗

也许它只是贪玩

也许它是真的饿了

我抬了抬厚重的眼皮

往小院里瞥了一眼

我看到了那只小狗

正在摇头乞尾

它的主子

正给它端来冒着热气的盘子

它的哈喇子早已流到了地上

睢，那不是我的茉莉花味的骨头吗

我想开心地给它一个笑脸

对它说

“嘿，我又找到你了”

只不过，这一次

它是安详地躺在臭水沟旁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向它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