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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还不快进去,我忙得很,真是添乱!”我把陈木的包递给她,她却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这丫头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人家渴了,二十块,一杯奶茶……嘻嘻,拿来拿来!”
我盯着她那无耻兼无赖的笑容狠狠捏了一把那张欠揍的脸:“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不情愿地掏出钱包,她一把抢了去,我的心跟着一沉:凶多吉少!
果然,她抽出一张绿色的票子,又把钱包扔还给我并十分老道地后退了一大步。
“你不想见我,那总得补偿一下吧,多余的钱当补偿了!”
和狡猾的小狐狸不能讲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我无奈地摆了摆手:“行行行,早晚让你气死!”
总算是看着妹妹陈木进了宿舍楼,我装好钱包无语地转过身,就在这一瞬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凭感觉看向不远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双曾经让我憧憬过也爱怜过的眼睛,总是清澈如水,这一刻那双眼睛里却写满嗔怨!
我知道躲不掉了,幻想过我们再次见面的场景,也许是形同陌路,也许是彬彬有礼,回不去的时光以及回不去的人,在清浅的岁月里,最好的结局是各自安好!
但,这一刻,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不必说一句话,我们的眼睛里都是对方,恰如满月对柔光,又似溪水抚青苔,一切都不曾远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2、
她叫杨沫耳,我们本是大学同班同学。
其实,直到大一的下学期过半时,我和她还并不熟悉。
刚入学的军训,一场全班参与的春游,初夏的宿舍大联欢,这几次集体活动中,她在我的印象里总是留着很中性的短发,干净而白皙的脸上时刻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喜欢认真地倾听别人聊天,脸上带着浅浅地笑,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精灵。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堂本来再普通不过的小课。
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学习上没有兴趣的我突然顿悟一般,非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于是便鬼使神差第一个到了教室,还头脑发热地坐在了第一排靠门的位置,一开始并未意识到旁边的空位就是杨沫耳上课时的固定位置。
后来回忆起那节课,她说她来到教室看到我后也是迟疑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挨着我坐了下来。
有时情感的变化就在一瞬间,当和一个女孩并肩听课时,我恍惚间和她有一种举案齐眉的错觉,是否是这种感觉指引我向着爱情的道路上深思,模糊的记忆中早已无从考究,总之,坐在一个女孩身边,我的心跳突然变得不稳定。
为了稳定我的情绪或者说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悸动,我随手在笔记本上心不在焉而又毫无条理地记着笔记,杨沫耳无意间看到我的字,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哇!你的字真有感觉,我要抓壮丁,帮我个忙呗?”杨沫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我的心像是被电到了,可我却沉着脸不敢露出一点得意。
“哦,需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我们‘学涯’要做一个夏季征文活动,请陈大‘才子’帮我们写一个海报吧!”
虽然一上大学便放飞了自我,迅速融入了“游戏大军”的队伍,专业课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可读书写文的爱好却没变,在当地报刊上发表了几篇“豆腐块”,而《学涯》是我们学校大学生自发成立的文学团体“学涯社”创办的同名刊物,在学校内部倒也赫赫有名,我也在上面写过两篇随笔,这“才子”的称号也就被同学们叫开了。
3、
杨沫耳的邀请如天降恩泽,那几天我总是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仅仅两节课,我却为此彻底地思考起了今后的人生,我的第六感十分强烈的认定了她,不管有多大难度,我一定说出心中所想。
随后的周末,我和她窝在教室里修改、打磨那份海报的宣传词,探讨、设计海报的版面和样式,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同一个女生独处时间那么久。大部分时间我俩都是脑袋相抵着去推敲海报的细节,她身上散发出的女孩特有的气息让我几度春心荡漾,一看到她那天真的笑,我心里就会冒出一个念头: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女孩!
用了三天的时间,我们总算把一式三份的海报做了出来。
终于把最后一张海报贴在最后一个宣传栏上后,我和她兴奋的击掌相庆,就在手掌相印的那一刻,我的脑袋似乎再一次发热,我的手竟抓住了她的手,想来一个十指相扣,这一个动作太唐突了,连我自己都这样认为,所以杨沫耳快速地把手抽回,我心里随即极度埋怨起自己:陈树啊,你这脑子进水了吗?猪脑袋!猪脑袋!
幸亏杨沫耳并没有太大地反应,也许她把这个不太常规的动作理解为我的无意之举,也许是事情在那一瞬间来的太突然,她也不知所措,总之,她和我都极力想淡化刚才的举动来化解尴尬,但她说出口的却是语无伦次的感谢话,我也回复着不知所言的客套词。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庆祝我们合作成功,庆祝‘木耳’同学给了我这次展示‘才华’的机会,我请客!”鬼使神差地,我邀请她共进午餐,我想用一切可以拖延的办法尽量拉长和她相处的时间。
我清楚,海报完成了,也许我就没有理由再单独见她了。
4、
那天在食堂,那顿在我看来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庆功宴”吃得郁郁寡欢,我根本无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忧愁都写在了脸上,我的每句话里都毫无掩饰地透露着离别的伤感,这和“庆功”的主题格格不入。
杨沫耳看出了我反常的表现,宽慰道:“陈树,你这是怎么了,合作成功了要高兴才对嘛,可能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呢?”
可能、可能……这个词在我听来竟如此刺耳,“可能”也就代表更多的“不可能”,也许我和她就在这“可能”的揶揄里各自天涯,也许三天的快乐在“不可能”里终于转换成了尘缘相误。
有她,空气香甜,天色绚烂,有她,山山而川,和曲而歌……一念间,我所有的悸动、憧憬、期许、春心全都灰飞烟灭!
毫无结果的结果源于我没有勇气说出内心真实想法,默许了自己的“怂”,当然要毫无怨言地吞下这杯“苦涩”的酒。
当我后来实在无法忍受这份“暗恋”的折磨时,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宿舍里最好的哥们姜晓烨。
和我不同,他是一个勤奋有抱负的好学生,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人在一生的各个阶段总有几个结伴而行的人,我们上课结伴,吃饭结伴,如果我不去上课,他替我答到,每次食堂就餐总是抢着刷卡,我和他说不上志同道合,却在不经意里成为了依伴。
姜晓烨听到我说起我内心源自杨沫耳带来的苦恼时,他的眉头轻锁,随即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便故作轻松地替我分析,为我打气。
我曾经听杨沫耳无意间提起过姜晓烨,那时不太确定的想法在姜晓烨的表情变化上得到了印证,但我要的就是一份不能伤害别人的感情。
“烨哥,你不会和杨沫耳有事吧,如果有,我肯定就此打住了!”我紧张地问他。
姜晓烨没有否认:“哦……是啊,我也觉得杨沫耳这女孩挺好,不过感情不能施舍和推让,你还是大胆表达出来吧,别留下遗憾,假如她接受了你,我举双手赞成,也祝福你们,假如她不接受你,我也有我自己的表达方式,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会和我怎么样!”
姜晓烨停了停,像是深思了一番后又语重心长地说到:“感情对于我们来说总是自私的,但情深一往的恋人之间却必定要无私相待,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一起,一定不要辜负了她!”
5、
有人说“酒壮怂人胆”,我觉得,手机在表达感情上也有“酒精”的作用:壮胆!
一天后,在每周一次的晚自习下课前,我在选择了无数次的通讯录里的“杨沫耳”的名字后,终于把反复推敲了一晚上才编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下课后去三教西门等我一下,有个东西送给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的手上仿佛灌满了铅,重得要命,等待回信时我想到的是生死有命、破釜沉舟、不卑不亢、安之若素……那时距离我和她的“庆功宴”仅过去一天。
“好的!”
虽然杨沫耳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但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不安的心情,甚至也做好了面对失败的准备。
三教西门在自习室回我们班男生和女生宿舍的相反方向,这里靠近学校的最西南端了,除了白天偶有人经过这里走小门进出学校,晚上几无人至。
还没有到三教西门,我已经看到杨沫耳过来了,我招呼着她的同时有意朝僻静处走,怕撞见熟人的不安潜意识里指引我这么做。
“什么东西啊,快拿出来吧,还神神秘秘的。”杨沫耳的语气里听不出怀疑。
“那个……那个……”本来已经想好的许多话,好几种应对方案此刻却在我的大脑里凭空消失,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我在空中踢打着正结结巴巴、突然语塞的我。
“陈树兄,怎么了,有这样送东西的吗,是不是又反悔了,啧啧,真是小气鬼!”杨沫耳打趣道,她的眼睛又忽闪了两下。
“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我陈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这一朵可爱的‘小木耳’!”我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说出这句话后,我感觉后背的汗突然静止了,同时静止的还有我的躯体,我的灵魂,我那缠绕了十九圈年轮的青春!
“啊,你想让我做你女朋友?”杨沫耳调皮的斜着脑袋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是认真的?这么大的事我可得考虑考虑……嗯,不过呢,如果这是一个有上进心又正直善良的人说出话,希望还是挺大的。”
“你是答应我了?”我迫不及待地说出这句话,想让她明确答案。
“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你,只能说……原则上同意吧……我多少了解你一点点平时的表现,对待学业和爱情是一样的,端正的态度和踏实的行动才是我可以接受的礼物!”杨沫耳的话温柔却带着期许与坚定。
“嗯,那你就看我的表现了,”我知道她其实已经认可了我,我心里所有的不安全都化成了全力以赴的信心:“苍天保佑,谢谢你给我机会,可爱的‘小木耳’,谢谢!”
“你还算是一个可以改造的人,不过说的话……咦,好肉麻!”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那晚校园的路灯在地上影出两个清晰活泼的影子。
6、
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我为了爱情开始筹划一个宏大的未来时,一场始料未及的厄运却不期而至。
那天我带着对杨沫耳的承诺回到宿舍,我把甜蜜带进了梦里,却没有想到这个梦的开始就为我和她设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半夜,梦中的我被疼醒,伴随着剧烈的咳,我被紧急送医且初检结果不理想,借着又被转到了省城的医院,结果确诊了肺病,除了治疗难度大,还有一定范围的传染性。
我暂时休学一年的申请是后来家人帮我提报的。
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藏在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里,画面一直在虚幻的记忆中切换,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灵魂不停地传达着亦虚亦实的或短话长的场景,但所有的人和所有事都模糊不清,他们离我时远时近,我每次都想抓住点什么却总是徒劳。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在病床上我浑浑噩噩地躺了两个月多后才逐渐好转。
我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是想告诉杨沫耳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让她也一定等我的好消息,可当躺在旁边的陪护病床上没心没肺的啃着别人拿来的大苹果的陈木悠悠地告诉我“你已经休息了八十天喽”时,我猛然发现杨沫耳这个名字和样貌像是只出现在我的梦里一般,那晚她对我说的话似有似无,我犹豫了,只有手机里那几条署着她的名字的短信证明着一切是真实的:
……
“明天开始就要好好表现了,加油啊,做一个不一样的梦吧!”
“你怎么样了?”
……
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陈木告诉了我需要休学一年的消息,我认定和杨沫耳再也无法产生交集了,我们现在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一切的憧憬只有隔空相望,记忆将在岁月长河里慢慢沉没,直到彻底消失!
7、
当我再次进入大学校园时,距离我离开这里已经一年零四个月,杨沫耳、姜晓烨他们已经读了大三,成了我的学姐、学长,我像一个掉队的小羊羔,被裹挟进了其他羊群里,再也跟不上原来的队伍,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时光。
其实,我在准备复学的日子里,班长曾经代表同学们来我家看过我一次,那时的我早已恢复如常,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我庆幸我的病在我和杨沫耳的关系还没有再进一步的时候侵袭,否则大家都知道了势必影响她以后的感情之路,所以当班长兴冲冲地向我通报班里的动态并一点迟疑都没有地提到“杨沫耳和姜晓烨走得挺近”时,我庆幸后来没有打扰她,也庆幸那晚她没有坚决地、明确地答应我。
当我们再次见面,当我再次面对她的眼睛,当我看见她站在我面前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时,我知道我从前以为的我的大度、我的高尚、我的善意都只不过是我的虚伪披着的外装。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杨沫耳不顾来来往往的同学投来的目光,她的拳头像雨点般砸在我的胸前,这一年多,她到底背负了多少委屈又经历了怎么样的煎熬啊!
我紧紧地拥她入怀,想用一个轻松的笑来化解她的压抑:“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这棵‘病树’……再也承载不了……小木耳的成长……我……”我的坚强伪装不下去了,眼泪掺杂着哽咽,把校园初秋的萧瑟割裂的支离破碎!
8、
“陈树,明天继续给我买奶茶不过分吧!”我的后背一阵发凉,这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我和杨沫耳条件反应般松开了彼此,同时盯向不知何时站在我们背后的陈木。
后来我从陈木和沫耳口中得知,原来在我一开始不清醒时陈木和沫耳就通过我的手机对上了号,后来陈木删除了我手机上她们互动的痕迹并和沫耳保持了单线联系,陈木充当沫耳的耳目,随时向她汇报我的病情进展和动态,所以沫耳知道我恢复后一直等着我主动联系她,可那时我却退缩了,甚至打定主意不再打扰沫耳的生活。
陈木通过沫耳知道了许多我们学校里的趣事,这也是她在爸妈那里非要闹着报考我们学校的原因。
可我和沫耳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解决,我的躲避恰恰伤害了她,于是开学后陈木好几次耍无懒般让我送她回宿舍,其实是早有预谋,就是为了让沫耳把我堵住。
“姜晓烨也是出于好心,你一直没主动联系我,他看出我情绪不对却又没办法和其他人说我们俩的事,所以有时下课后会宽慰我几句,不过他总是主动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挺感激他的。”过后,沫耳的话打消了我曾经有过的疑虑。
几天后我挑选了一个相似的夜晚,又发了一条信息给沫耳:“下课后去三教西门等我一下,有个东西送给你。”
“好的!”她回的信息和当年一样。
这一次,在苍劲斑驳的老法桐树下,我们深情款款地走向对方,我的手里拿着一枝玫瑰,她的双手则扭捏着攥在一起。
“小木耳学姐,我已准备完毕,在余生中,做一个正直、善良并勇往直前、追求卓越的人,现在,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我把玫瑰花双手奉上,眼神坚定而期待。
羞赧地微笑着的沫耳板起脸却故作认真地说到:“这位学弟,我接受你的邀请,不过以后我们俩相互监督,共赴前程,此生不相负!”
我的鼻子一酸,借着夜色低下头轻轻擦了一下眼角。
那一刹那,我看到路灯下,我和沫耳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两人的心正越贴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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