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她的幸福，已与他无关。
小然·再见
1.雨霖霖
冬，深冬，雪飘然落下。
穆如就站在门口，双眼无神、衣着单薄，瑟瑟发抖。叶然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住处的，虽然他一直在洛云城，却从未与她见过，更未告知她。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哀伤与落寞，他心中着实心疼，连忙将她扶到屋里。为她抖落身上的积雪，披上毛裘，生火炉，泡热茶，熬姜汤。
穆如坐在软塌上看着火炉中的火，过去与现在重叠，如火明灭，心下不甚悲凉。
“来，喝完姜汤，去去寒。”他柔声道。
她接过碗姜汤还冒着热气，或许是热气迷离了眼眶，穆如的眼泪忽地落下，滴入碗中。
“你怎么了？”叶然关切地问道。他很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他不能。
“没事。”穆如摇摇头，朝他笑了笑，随即喝完整碗姜汤。
暖意瞬间席卷全身，比火炽烈。叶然想问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问。人在伤心的时候，最需要的安静，无声的守候。于是他将碗置于一旁，再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和衣睡去了。
她额前有几丝碎发，眼角还挂着泪，叶然伸手想拭去她的泪，但他的手只在空中停了停，又收了回来。他很想，但他不能。
骄傲如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掉眼泪了呢？“是因为他吗？”他在心里问，有几分试探，又有几分肯定。
这世上能让她落泪的只有顾梦了吧！
顾梦，名满天下的剑客，潇洒俊逸、行侠仗义、剑术更是无双，江湖人称“剑侠”。他一袭白衣翩然，引得无数女子为之疯狂，即使顾梦多情，尤擅风花雪月之事，却也无法阻挡他的魅力。
穆如便是其中一个，但她却与其他女子不同。即使她爱慕顾梦，也从不会主动接近。叶然是穆如从路边捡回来的，经过她父亲调教，成了她贴身护卫。
而当顾梦出现在穆家庄的时候，穆如见到他的第一眼，嘴角便露出一丝浅笑。虽然只有一瞬，却逃不过叶然的眼睛。他知道，穆如已沉沦在顾梦的眼眸。
他告诉她，他是个多情的人。穆如笃定地说，她可以斩断那三千桃花，让顾梦只留恋她一人。她的确做到了。
一个俊逸出尘，一个飘然若仙，实乃绝配。
两人要定亲的时候，顾梦忽然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让叶然离开穆家庄，对他来说，叶然是一个敌人，随时会抢走穆如。纵使穆如再三解释她只当她是弟弟，顾梦依旧无法释怀。
不忍看到穆如左右为难，叶然主动提出离开穆家庄，去江湖闯荡。
那天长街下着雨，穆如一直送他送到城外。
“就送到这里吧！”叶然说。
“时间真快，你守护了我十几年，我却只能送你离开。”穆如叹道。
“如姐姐，”叶然轻唤了一声说，“我走了，你保重。”穆如点点头。叶然最后看了一眼穆如，她的眼里似繁花。幸好，她是幸福的，他可以放心离开。叶然抱了抱她，撑开伞走入雨中。
叶然告诉自己一直走，不要回头。他怕一回头，会舍不得。当他鼓足勇气回头的时候，穆如却不在那里。
雨雾朦胧，湿了他的眼眶。
2.指间沙
离开了穆家庄之后，叶然去了很多地方。他看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万山红遍和浩瀚星河，时间如风，从指间拂过。他能切身感受着它的离去，却揽不住、握不住，徒留一地无可奈何。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穆家庄，直到偶然间在酒肆听到熟悉的名字。听说顾梦处处惹有桃花债，却偏偏冷落了她。
当叶然找到顾梦时，他正抱着别的女人花前月下。在他的质问之下，顾梦没有丝毫辩解，甚至还出现侮辱穆如的清白。叶然一气之下，打翻他面前的桌子，拔剑怒问他是否真的爱穆如。顾梦却笑言，当年只是酒后和别人打赌，才刻意接近穆如……
“住手！”叶然正欲出手，却被一声喝住。
不知何时，穆如已在门口，刚才的话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她看着微醺的顾梦，即使心再疼，也固执的不肯掉一滴泪。她拉着叶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然任由她拉着，两人到了一家酒肆，从白日喝到黄昏，又从黄昏喝到天明。
“我多想回去过去啊，”穆如还在喝，眼神迷离，“可时间太快了，我抓不住。我抓不住时间，我也抓不住顾梦！”
“你醉了。”叶然说，甚是心疼。
“你知道吗？这些年的时光就像风，拂过我脸庞，略过我指间，时而匆忙，时而和暖。顾梦却像是沙子，我越是想握他却握不紧，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指间流失。就算我再怎么小心翼翼，却还是揽不住指间沙……”穆如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泪水不断滴落。
叶然鼻子发酸，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别怕，我在这里。”如姐姐，你握不住的时间，可是我握不住的是你啊。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胸前的衣衫已湿了一大片，怀里的人渐渐没有了声音，睡去了。他背着她回到了穆家庄，嘴里呢喃着顾梦的名字。
酒醒之后，穆如要回到顾梦的听梦楼。叶然并不挽留，执意送她回去：“这一次，换我送你。”
“好。”
两人一路无话。
快到时，穆如让他不要送了，他便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请一直走，不要回头。叶然盼望着她回头，希望在她回头的那一霎那，能从她眼里看到不一样的光。而穆如，从未回头。
她也没有想到与叶然的这一别，竟然从成了诀别。
更令她伤心欲绝的是，杀叶然的人竟然是顾梦
纵使顾梦告诉她，他起初只是想因为打赌，最后却爱上了她。又因为嫉妒她与叶然之间的感情，才冷落了她。但那又怎样呢？一切回不去了。
“顾梦，我爱不起了。”这是她自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3.恍然如梦
“如姐姐，我们就在此处话别好不好？这一次容我先走，好不好？虽然很舍不得，可是我还是不得不与你告别。我送你，我送你走好不好？你回去吧！”
穆如忽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身体便不受控制的飘移。
“如儿？如儿？”
听到有人呼唤，穆如睁开双眼。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顾梦，却没有炉火、热茶、姜汤和叶然。
只有屋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