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最是时光留不住
发小扔来这张合影,说在她弟弟家发现的。我俩的惊讶如临天人!
回忆半晌,我也忆不起何时何人所拍。印象里从来没有它,家里几大本新旧照片里也根本没有它!唯一能忆起,那时长发及腰,那时光景不堪,又黑又瘦又矮。
身后的庄稼地传递的信息是,照片应该拍于深秋。而那件天蓝色毛衣定格的信息是,那是1996年。
1996年夏,高中毕业。食难果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经周折,求爷爷告奶奶,被同村一女孩带去市里某塑料袋编织厂打工。它的前身是合肥向阳棉织厂。
去时,父亲肩挑手提。坐客车,转公交。又步走好几里。辗转半天抵达。当晚父亲在一个修机械的外地年轻师傅屋里过了夜。师傅姓什么已不记得,只记得他微胖,憨厚,中等个儿。
第二天一早,父亲没吃没喝,拎着小竹扁担,踏上归途。临走,一番谆谆教导。看着他旧衣旧衫,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底一阵难过欲泪,久久难平。
18岁就出外工作,月工资30块的他,曾经一度潇洒讲究,鲜衣怒马。而38岁之后,他的人生因为分家,因为被最终调回镇供销社设在村里的代销点,开始天壤之别的变化。
几乎从未染手农活的他,开始手把手跟爷爷学种田使牛,扶锄打耙。一个会读书,会一手好书法,差不多过了半生之人,如此“华丽转身”,其间辛苦无奈,各种不甘痛苦可想而知。
此后,他的人生一路滑铁卢。那些年,他出行时没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衣着。
介绍我去的那女孩已经从那里转往另一个同类厂打工。把我带去后,交给同乡另一个我的本家女孩敏。
其实,那个编织厂已经和倒闭的棉织厂一样苟延残喘。管住,不管吃。提供一个可以免费供煤球的煤球炉。
于是,四个不同县的女孩共用一个煤球炉,挤在一间小屋里开始同样苟延残喘的打工生活。
米是自己从几十里外的家中带去的。依然记得离家时,父亲无奈的笑:就当在家,横竖也要吃饭。好歹还能挣俩钱。
一日三餐,除了早餐可于食堂购买,午餐晚餐都是蒸饭,在食堂买菜。自己把米淘好放进铝盒或者任何可以蒸的器皿里,再放点自带的咸菜或咸肉等。
而每次吃饭时会发现,盒子里的咸肉要么少了几块,要么全部不翼而飞。
不记得在那里做了多久,大抵不过两三月三四月光景。不久,跟着一群姐妹们后,与某王姓厂长磨了半天,作为学员的我,得到了人生里第一笔“人道主义”工资:100元。
然后,敏带我去了好几里外的葛大店街上。卖毛线的店家忽悠我们,打一件毛衣要二斤线。于是,依稀用24元称了二斤天蓝色涤纶毛线。
于是,在干的没有歇的多的“上班”空挡里,照着毛衣棒针花编织书,我给自己打了人生里第一件棒针毛衣。剩下的毛线打了一件毛线夹子。它是那几年里,我最像样的美衣。穿着它,我留了好几张影。
如今,照片里的房子尚在。照片里的庄稼地已为各类树田。那条黄土路已华丽丽升格为宽敞的水泥路,两边站着高颀的大叶柳。
照片里的女孩儿,如今已容去颜非。最是时光留不住,唯看旧衣照浮生。
照片里的这天蓝色毛线,依然留在我的箱子里。褪了色,却依然微有光泽,手感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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