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

【一】

安琪拎着一个食品保温盒走在医院的长廊上，这一条长廊她走过了无数次，就算闭上眼睛，她只要数着脚步都能到那个病房。

很快安琪就到了，她推开病房门，病房里有两个床位，但只有一个床位上有人。安琪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门口安置的自动检测装置测量了安琪的体温，再给她穿着的防护服进行了消毒，安琪才拿着保温盒走进去。

也许是听到安琪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人转了转头，但他双眼紧闭，眼部的肌肉微微抽搐。

“安琪......”

安琪坐在床边，打开食盒，“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土豆烧肉。”

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却没有伸手接。

安琪将眼泪咽回眼睛里，默默地支起床上用的桌子，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再将勺子放在保温盒上。

看着面前的人摸索着拿起勺子，安琪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

“阿魏，我们非得这样吗？”

被叫做阿魏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声音哽咽，“安琪，我不想传染给你。”

【二】

阿魏是安琪的未婚夫，他们是高中同学，大学念的也是同一个学校，两人相处时间多，又有很多共同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后来他们一起在大城市打拼，终于要在相恋五周年的时候结婚，可是病毒来了，阿魏也在工作中被感染，双目紧闭无法打开。经过检查，阿魏的眼部发生了变异，包括瞳孔在内的器官全部化为血水消失。可是更要命的是阿魏的身体被病毒攻击，很多器官相继发生变化，虽然他还是人类的样子，可是身体的内部很多器官位移变形，小脑还长出来人类不具备的网膜。

安琪看不见这些隐藏的变化，她只知道阿魏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天都会咳出很多血水。刚开始阿魏被送进医院时就被隔离了，除了医生护士谁也不能靠近。因为近两年防护服和消毒液的革新，阿魏终于解除隔离，被允许探视。

可是安琪总觉得心里很慌，具体慌张什么她也说不清楚，看着阿魏已经露出颧骨的脸庞，她的泪水就不受控制。

“安琪，我没事的。”阿魏柔声安慰安琪，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突然安琪扯下了脸上的面罩，想也没想就扑进阿魏的怀里。安琪的脸靠在阿魏的脸上，这样久违的身体接触像是很久远的事情。

房间里警报声响起，安琪抱着阿魏的手也没有松开。

人类为了存活下去，切断了人与人之间所有的身体接触。刚出生的婴儿会被放进保温仓，由人工智能机器人喂养；只要稍微长大一点能够自主吃饭的孩童就会被要求穿上防护服；而那些升学，出入社会的每个人都生活在防护服中，人们看不太清楚彼此的脸，只能用防护服前的名字认出对方。

没有温度的交流很难让人产生感情，人与人之间渐渐活在自己的圈子里。

以往在安琪的家里，父母虽然总看对方不顺眼吵几句嘴，但家里总归算热闹，可自从病毒来了，家里的交流便变少了，父亲不爱打牌，母亲不去跳广场舞，三人总是饭后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几年前的电视剧，什么话也不说。

这样冷淡疏离让安琪觉得窒息，她宁愿找回以往的吵闹。

安琪搂住阿魏哭得越来越大声，阿魏也没再想要推开安琪，只是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以前每一晚安琪失眠时他哄她睡那般。

他想，也许睡着了就好了，等他们一觉醒来，发现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