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枝杈还是光秃秃的，这个立春庸俗又无聊。

  她安静而规律地呼吸着，像一只小兽物。

  她梦到一杯茶。茶叶在杯中缱绻着，回旋往复，沉。浮。

  年轻时，有人问过她，信因果轮回吗？她说不信。

  但现在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好像原本在黑暗中，一道微光引着她来到了这里。

  谁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

  茶水的雾气氤氲开一大片白，像清晨浮在空中的薄雾。

  ——虚空，没有轻与重的概念，没有时间。只有沉沦，空寂和醉生梦死。

  她就行走在这虚空的薄雾中，隐约听到了远空传来的木鱼声和谁念的几句佛语。

  “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

  ——红尘本浮尘，人终其一生都在负罪，万世难得解脱。

  古寺的钟声在青灯黄卷和虚空中悠悠敲响，余音是偈语和警言。

  她没有转过八十一个经筒，没有听过谁念禅，却也要走上六道轮回的路。

  果必有因，出世入世，无始无终，世人皆如此。

  与此同时。

  白发稀疏的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第三天，呼吸和进食均靠医疗仪器维持。

  他的儿子坐在床边，不小心碰洒了放在床头用玻璃杯盛着的一杯仍有余温的乌龙茶。

  他用纸巾擦干洒出来的茶水，忽而抬头顿住，想起这是母亲患癌症的第六年。

  最后一段路如果不平坦，走起来会很艰难，很痛苦。

  “管子拔了吧。”他淡淡地说，回头瞥见医院窗口的两棵树，已然长出了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