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每天对着空椅子喊妈妈，监控显示椅子坐着穿白裙的女人。
第一次听到小悦对着客厅角落的空椅子喊“妈妈”时，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她放下手中刚买的儿童心理学书籍，悄悄退到门廊后，观察着这个她努力接近却始终隔着什么的继女。
“妈妈，今天幼儿园老师夸我画得好。”五岁的小悦晃着两条小辫子，对着空椅子奶声奶气地说，“我画了我们三个人，你，我，还有林阿姨。”
林薇屏住呼吸。孩子对着空椅子自言自语已经持续了一周，她原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失去生母后的想象游戏，直到昨晚丈夫周海忧心忡忡地给她看了一段手机监控录像。
录像里，小悦正对着空椅子说话，而椅子上——清晰可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轮廓。
“要告诉小悦，那椅子上什么都没有吗？”周海那晚低声问，眼里满是红血丝。
林薇摇头，“不，先别。万一她真的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呢？”
如今，站在门廊后，林薇轻轻咳嗽一声，假装刚刚进门：“小悦，我回来了。你在和谁说话呢？”
小悦转过脸，大眼睛眨了眨：“和我妈妈呀。她说你是个好人，就是总忘记吃早餐。”
林薇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小悦不可能知道她最近总是跳过早餐——周海出差一周了，没人注意到她的饮食习惯。
“是吗？”林薇强装镇定，走到小悦身边，对着空椅子微微点头，“那...谢谢你妈妈的关心。”
空椅子旁的窗帘轻轻摆动，尽管房间里并没有风。
三年前，林薇嫁给周海时，没想到继母这个角色如此艰难。小悦的生母白雨在两年前因病去世，那时孩子才三岁。林薇尽力填补母亲的空缺，但总觉得与小悦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而现在，这层膜似乎因为一位“看不见的客人”正在慢慢消融。
“小悦，你妈妈...长什么样子？”一天下午，林薇一边帮小悦梳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穿着白裙子，长长的头发，笑起来眼睛像月亮。”小悦摆弄着手中的布娃娃，“她说她以前经常给我唱一首歌，叫《月亮的微笑》。”
林薇的手停顿了一下。周海很少提起前妻，家里也没有摆放她的照片——这是周海处理悲伤的方式，把过去彻底封存。林薇只知道前妻叫白雨，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其他一概不知。
但《月亮的微笑》？她从未听过这首歌。
那天晚上，林薇在书房里翻找，最终在一个存放旧物的盒子底部找到了一本笔记本。翻开后，里面是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怀孕的心得和写给未来孩子的歌。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月亮的微笑》的简谱和歌词。
“月亮微微笑，宝贝快睡觉，妈妈的爱，像月光，永远把你照...”
林薇轻轻哼着，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这个她从未谋面的女人，以某种方式仍然存在于这个家中。
“林阿姨，妈妈说你曾经有一条和小悦一样的手链。”一天，小悦拉着林薇的手突然说。
林薇愣住了。她确实有一条银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小月亮吊坠，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但两个月前，链子突然不见了，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
“你...你怎么知道？”
小悦指着空椅子：“妈妈说的。她说链子掉在了你床头柜后面的缝隙里。”
林薇立刻回到卧室，挪开床头柜，果然在缝隙中找到了那条链子。她握着失而复得的链子，心中五味杂陈。
随着时间推移，小悦转达的“妈妈的话”越来越多地帮助林薇理解这个孩子。小悦害怕打雷的原因、最喜欢哪种颜色的发卡、睡前喜欢被轻拍后背的特定节奏...所有这些林薇曾经费力摸索的细节，现在都有了答案。
更让林薇惊讶的是，有些建议明显是针对她自己的。
“妈妈说，你小时候也曾经口吃过，后来是跟着收音机练习才好的。”小悦有一天说。
林薇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这段童年经历，包括周海。
渐渐地，林薇开始习惯对着空椅子说话。起初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后来变成了分享。
“白雨，小悦今天在学校得了一朵小红花，她可高兴了。”
“今天工作上遇到了难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海感冒了，还硬撑着要去工作，你们父女俩真是一个脾气。”
而回应总会通过小悦传达：
“妈妈说，你泡的蜂蜜柠檬茶对感冒最有效。”
“妈妈说，你工作上的问题可以试试联系张经理，他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林薇照做了，效果出奇地好。
转折点发生在小悦生病那天。
高烧40度，小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医院开了药却不见好转。林薇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累得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梦见一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窗前，月光从她身体透过。
“小悦对青霉素过敏，病历本写错了。”女人轻声说，声音像风中的铃铛，“请好好爱她，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林薇惊醒，发现小悦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起了红疹。她立刻打电话给医院，确认了小悦的用药记录——确实有青霉素成分！在她的坚持下，医生更换了药物，几小时后，小悦的高烧终于退了。
“我看到了妈妈。”小悦虚弱地笑着说，“她摸着我的头，说林阿姨会照顾好我。”
周海回家后，林薇把一切告诉了他。周海沉默许久，然后从地下室搬出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白雨的物品：照片、日记、她最爱的那条白裙子。
这是第一次，林薇真正看到了白雨的脸——照片上，一个眉眼温柔的女子穿着白裙子，在花园里微笑。
“她一直是个细心的人，总是默默关心别人。”周海眼中含泪却微笑着，“看来她现在还是这样。”
小悦生日那天，林薇特意买了一个月亮形状的蛋糕。
“许个愿吧，小悦。”
小悦闭上眼睛，然后吹灭蜡烛：“我希望能永远和妈妈、林阿姨在一起。”
房间里突然飘来一阵栀子花的香气——那是白雨最爱的花。
小悦看着空椅子，点点头，然后转向林薇：“林阿姨，我能叫你妈妈吗？妈妈说她很愿意。”
林薇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伸出双臂：“当然可以，宝贝。”
“妈妈。”小悦轻声叫道，投入林薇的怀抱。
那一刻，林薇感到一阵温暖的微风轻轻拥抱了她和女儿。她抬头看向空椅子，仿佛看见一个穿白裙的模糊身影正对着她微笑点头，然后慢慢消散在阳光中。
从那天起，空椅子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白裙女人，小悦也不再对着椅子说话。但林薇感觉，白雨从未真正离开，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存在于她们的生命中。
她在小悦的眼睛里，在自己的心里，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林薇在院子里种了一排栀子花，每逢花开时节，洁白的花朵在月光下静静绽放，就像那位穿白裙的母亲，默默守护着她所爱的人们。
而小悦的房间里，挂着两个妈妈的照片——生母白雨和继母林薇。在照片下面，小悦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我有两个妈妈，一个在天上看着我，一个在人间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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