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羞愧，身居江南多年、自幼熟读诗词的我，竟然在初老后才与中国山水诗的发源地楠溪江，第一次相见。
从上海驶往永嘉的高铁上，我脑海里尽是谢康公白袍加身、长须飘飘的身影，一叶扁舟、溪畔丛林，回荡着“近涧涓密石，远山映疏木”的低吟。那份念山水之清幽、叹人世之无常的心境仿佛一幕幕映射在列车玻璃窗上，却又迅速被疾驰闯入的风景所淹没。
抵达楠溪江畔已近深夜，山的轮廓被黑夜覆盖。所幸那黑夜中挂着的浅浅弯月、繁星点点和溪水江畔特有的竹林清香抚慰了我旅途的劳顿。
我们被安排入住在溪边的耕读小院，一个充满江南韵味的院落式酒店，而楠溪江的游客服务中心就在酒店大堂的一侧。穿过回廊，院里的一座八角亭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个陈设简朴的木制亭台，倚靠着围墙，白色的月光将围墙上的爬山虎与蔷薇花映射出犹如碧玉与琥珀的光芒。
我的耳畔飘扬起春江花月夜的琴音，昔日的诗友们纷至沓来，对饮望月、浅笑安然。我们穿越历史的缝隙，青灯黄卷、花开花落，不为名利、不求甚解。
终究，是梦。
醒来已是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我迫不及待能够溯溪而行，寻找先生诗中风景。无奈此行并非游山玩水，而是受邀参加永嘉全域旅游发展专家论坛，在会议之前我们一行十余人需要对永嘉全境的重点旅游景区进行考察调研。尽管在父辈年龄的专家队伍里，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我相信为祖国山河贡献智慧的心和能力却是不分年龄的。
我们在永嘉旅委戴主任、浙旅集团李波总的带领下，从龙湾国家森林公园开始，沿山而行，大自然雕琢的瀑、潭、涧、湖、峰、石如此相映成趣。在对雁荡润楠的寻寻觅觅中，我们抵达了七折瀑。峭壁巉岩，七折瀑踩着江南小调的韵律从山顶垂落，展现出她刚柔并济的美。比起四川山岳的巍峨峻拔，浙江的山水总是透着清雅隽永，或许这正是吸引我远离家乡、定居江南的原因吧。
如果说龙湾是明媚坚毅的女子，石桅岩则是俊伟飘逸的男子。高度超过300米的“浙南天柱”在公路一侧便可领略其俊伟，而当我们行至景区内才发现孤峰之下，三面环溪成峡，可山间听风、可水中观天。而我最爱的还是坐船穿梭于峡谷之中，虽无两岸猿声，但胜在流纹质火山岩地貌所带来的奇峰峭壁亦是风情万千。由于溪流被嶙峋的怪石阻隔，水上的游线被分为小三峡和酒缸潭两段，两次行船时间大约都在五分钟，所以每每下船之时同伴们都深感意犹未尽。同行的景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疏通整个景区的水系，实现水路和陆路同程同步也是有建设可行性的，只是资金投入较大。
我回望着这“万壑争流，千岩竞秀、草木蒙笼、云兴霞蔚”的风光，期待着这片孕育出山水诗的美景能够向世人展示出她那积淀千载的历史传说与文化故事。
当流云跌进清溪，我方才登上了翘首期盼的楠溪江竹筏。
茫茫江水、漠漠寒林、淡淡远山，
暮秋时节的楠溪江漂流，于我更是美妙。
看溪畔落叶渲染了秋色、看林中落花沧桑了流年。
纵然凉雨飞尘、落叶成空，这溪水、空林依然风姿万种。
我正想在手机上写下点什么，怎料竹筏突然在湍急的溪流中触礁搁浅。幸得戴主任与船夫一起在冰凉的溪水中将竹筏推出，我们才能继续在渐暗的天色中欣赏这难得的静谧美景。
残秋寒水、叶瑟凋零，于别人是冷清，于我却是最美的意境。
我喜欢这溪上的烟雨蒙蒙，我沉醉这孤帆清影、清幽滩林。
络络而悲情，踽踽而慢歌，沧海笑看，横流锦瑟……
我愿在这滩林之畔，得一处院子，种上清欢几许，
静坐在波光潋滟的水岸，看一朵花与枫杨林语着情话。
“一株蔷薇，幽幽一念，就葱茏了一庭落花深。
而我的欢喜，便从檀香木的光阴里摇曳出万种风情，
而长河落日，白露蒹葭，都会是最美的落笔。”
作者| 彭婷婷
摄影 | 戴春光 潘俊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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