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香，十年望，马蹄声响，梦一场，不思量。 枯城将，又何妨，日暮西昌，自难忘，倚红装。
我是个说书人，偶尔也会写书，家里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边关夜郎城，在这里，我爷爷的爷爷开了一家小酒馆，自家酿的酒，不同口感的都有，长久以来倒是成了远近闻名。也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见了她。
那是一年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店内人不多，倒是冷清了不少，她忽的走外面推门而入，凛冽的寒风直往屋内灌，还夹带着大片的雪花，店内伙计见了忙上前招呼，并关上了门。
“客官里面请，请问要点什么？”
“把你们店内最烈的酒都给我拿过来！”她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子，取下头上戴的斗笠与身上的蓑衣放在一旁，这时才看清了模样。
“好嘞，客官您稍等。”
她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脚踩鹿皮靴，乌黑的秀发只是简单的用墨色发带高束，凌厉的剑眉下，眼珠色泽略淡，冷冷的像琉璃珠子，透露着肃杀之气，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举手投足皆男儿，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女人味。
“客官，这是您要的酒。”
酒一上桌，她直接拔开一瓶的酒塞，抄起瓶子大饮了几口，才将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搁。
“小二，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回客官，这酒名为无忧，不管多少烦恼，喝了我们这酒，一醉方休，保管无忧！”
“无忧？倒是个好名字。你们老板呢？把他叫出来，我找他有事。”
“这……”伙计见此有些犹豫，看向了我，我摆了摆手，走上前去。
“这位姑娘找我何事？”
“听闻你会写书？”她边说又喝了几大口，转眼间便空了一瓶。
“读过几本书，写过几个字……”
“帮我写个故事吧！”
“我帮你写个故事，那我要一个陪我喝酒的朋友！”
“成交！”
“三年，三年后的端阳，我帮你写完这本书。”
她是夜郎城的女将军，名为白马。那时的她雕翎戎装，英姿飒爽，屡立战功，边关乃荒野之地，总有妖兽出没，她奉命带兵前往，在那场屠龙战役中，大雪纷飞，将士死伤惨重，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她倾尽全力捥弓射出了最后一箭，直中要害，终是将妖兽灭于箭下，来不及休息便挥舞长枪斩下了那妖兽的头颅，喷洒的妖血落于唇角，竟有一丝微甜如糖。
刚转过身准备离去，却见从妖兽断掉的脖子里爬出了一个人。
“姑娘！”
“不用谢。”
“额……咳咳，还真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笑了笑。
白马没有理他，一场大战后只能扶着长枪走路了，在雪地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却又听见身后雪被踩得“吱呀吱呀”的声音。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不耐烦的转过身看着他，原本满脸血污的他用雪稍作擦洗后，竟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俏公子。
“我在这条龙的肚子里已经活了三百年，可我不是妖怪，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可以跟着你吗？”
她打量了他几眼才说到：“走吧！”
“我肩膀上纹的是只蝴蝶，不如你就叫我枯叶好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白马。”
关外最不缺的便是凛冽的寒风与纷飞的鹅毛大雪，这一场雪足足下了十来日还未见停歇。
“白马，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什么会上战场杀敌？”
“我自小父母双亡，是月夜救了我并抚养我长大，他给我取名为白马，我杀洪荒四兽也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他！”提起月夜，她似乎眼神都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那么我呢？”枯叶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了。
“什么？”
“没，没什么。你为什么从不喝腰间那壶酒？”
“这个酒太烈了。”
“枯叶，你活了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无水的胭脂？听老人说，要雪山莲蕊才能制成，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雪山莲蕊。”
“一定有的！”
一场大雪足足下了半个多月，整个天地银装素裹，不见去时来路，只剩下两人与一行脚印。
“白马，你千万别睡，我陪你说话，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你靠着我胸口的位置就不会冷了。”
“雪山之后又是另一座雪山，你还能背我多久？”
“背到我死，我也一定把你送回到他身边！”
“枯叶，要是我的眼睛没有被这场大雪灼伤，我现在最想看到的人，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
“枯叶，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别说傻话，等你回去了，一定会治好你的。”
“夜郎城绝不会包容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妖怪，月夜，这次我要你亲自领兵。”
“我想和她在一起。”
“月夜，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你打算亲手毁了这一切？”
“……”
“杀了他，跟我一起回去。”
“月夜，我累了。”
“他是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乖，杀了他。”
“你懂什么是爱吗？”
“你爱上他了？他是妖，跟他一起迟早会害了你。”
“他不是！……请将军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你叫我什么？将军？好，好的很！……今晚，你们都会死！”
“枯叶，你可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无水？你去帮我找到它，马匹盘缠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就动身。”
“好！”
边关城下，月色笼罩，遍地萧瑟，鲜血洒落在城墙上，还未凝结成霜，自城内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女子飞身而下跑过来，抱起地上的人，鲜血仍止不住的流淌，一滴泪滴在他的胸膛。
“别哭，雪山连蕊我一直缝在你的领角，对不起，我背不了你一辈子了，天亮以后，忘了我！”
“白马枯叶总相依，你叫我如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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