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译好还是意译好？自翻译出现以来，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便没有停止。最为激烈的当属鲁迅先生与梁实秋先生的论战。鲁迅主张直译，梁实秋主张意译，但后者批评前者“硬译”，前者回击后者“曲译”。在我看来，将二者对立比较，就如同比较苹果和梨谁更好一样。没有数据可以证明苹果比梨好，反之亦然。因此，直译和意译也没有谁更好，只有好的直译和不好的直译，以及好的意译和不好的意译。
要讨论这个问题，首先要明白翻译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活中的翻译是为了讲不同语言的人能相互交流；商业中的翻译是为了促成合作、达成交易；文学中的翻译是为了了解他国的文化和思想。简而言之，是为了沟通。沟通，形式是手段，内容才是根本。因此，翻译重在翻译“意思”。正如美国当代翻译家奈达所说的：“Translation means translating meaning.”
弄清楚这一点，答案便显而易见。翻译首先要做到的是意思准确，也就是人们常常引用的严复的“信达雅”中的“信”。直译也好，意译也罢，只要意思表达得准确，都是合格的。就像邓小平爷爷说的“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坚持认为直译好或者意译好的人往往是对二者存在误解。认为意译好的人误以为直译就是要“字字对等，句句对等”；认为直译好的人以为意译就是“天马行空、望文生义”。于是前者觉得直译生硬，后者觉得意译不准确。殊不知，直译和意译都是建立在准确的基础之上的，在保证传达准确意思的基础上再去考虑形式。
初学翻译者，往往偏爱直译，认为这样才算忠实于原文，进而陷入逐字翻译的误区。
例如：For efficient burner operation, a proper balance of gas volume and primary air supply must be maintained which will result in complete combustion.
译文：若需有效的燃烧器操作，必须适当平衡气体体积和初次空气供应，以便完全燃烧。
译文不是我杜撰的，是真的有人这样翻译。如果不看英文，直接看译文，完全不知所云。显然，译者在翻译的时候没有理解句子的意思，只是逐字对应的翻译过来。这种情况在翻译公司并不少见。公司业务量大，译员每天都有需要完成的工作量，刚刚入职且基础不够扎实的同事往往只顾埋头翻译，没有时间去思考整篇文章的结构和逻辑，翻译出来的文章跟机器翻译没什么两样。很多同事工作一两年后仍然没有什么进步，原因就在于上班译得昏天黑地，下班只想休息刷剧，没有去学习，也没有去总结，结果只会是译得越多，错得越多。
在这里顺便提一下，我初学翻译的时候认为翻译理论没有用，觉得翻译的时候哪还想得起来用什么翻译技巧！最近几年却越来越觉得翻译理论跟翻译实践一样重要。在大量的实践之后，如果没有理论作指导，很容易迷失在一些错误中而不自知。
切记，直译不等于逐字翻译。
英语和汉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在形态和句法上有很大差异，东西方文化也十分不同。因此，在翻译中，光靠直译有时候行不通，比如 It takes two to tango. 如果直译为“跳探戈要两个人”，可能还是让人一头雾水，但意译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十分清楚了。
但在意译时，译者又会陷入另外一个误区，即“乱译”。乱译有两个原因，一是理解不透彻，翻译出来的意思有误；二是过于追求译文的顺畅和优美，随意增删原文。
怦然心动
电影《怦然心动》中有一句台词：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据说）韩寒将其翻译为：有人住高楼，有人处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看上去很美，但跟原文好像没什么关系，高楼、深沟、光万丈、一身锈，我实在没有在原文中找到对应的明确或者暗含的表达。两个句子描绘的意境也全然不同。
原文中的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省略了谓语，补充完整应该是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satin,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gloss。因此，flat, satin, gloss 三个词是并列的，描述的是同一种事物——油漆。flat 是无光油漆，satin 是缎光漆，gloss 是有光漆。
微博用户“张文浩看告示牌学英语”对这句话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并讲解了油漆方面的英语表达，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网搜搜看，我便不再赘述，他翻议的译文我觉得非常好，如下：
我们中有的人平淡无光，有的人稍有灵气，有的则亮丽光鲜。但总有那么一天，你会遇上一个流光溢彩的人，顿觉众人与之相比皆黯然失色。
张先生的译文也属于意译，但每个词语都用得有理有据，尤其是最后一句中的“流光溢彩”和“黯然失色”，不仅完全再现了原文要表达的含义，在中文里也恰好形成对比。
由此可见，意译不等于抛开原文，随意发挥。
那么，何时直译，何时意译呢？我个人认为能直译就尽量直译，直译表达不清，便选择意译。就像苹果和梨子一样，为什么必须非此即彼呢？一起吃也许味道更好。同时要考虑文章的用途和风格。比如法律文件就不能随便意译；广告文案不妨大胆夸张一点；商务资料不能译得文绉绉的；文学小说也不能口水话连篇。
初学翻译者不要急于追求翻译得“美”，而应夯实基础，着重提高理解能力，先做好“信达雅”中的“信”。就像盖房子一样，先把地基打好，框架搭牢，就算最后盖好的房子丑一点也没关系，至少是安全的；怕就怕看起来金碧辉煌，一阵风就吹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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