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与道林(21)

作者: 亚宁 | 来源:发表于2025-11-23 07:16 被阅读0次

送走了师傅,几个师兄弟各奔前程。道林一个人靠在桥头的栏杆上,谋算着自己下一步的生计。他想,自己说什么也不敢再耽误了,要千方百计找到活干。他要想办法去赚钱,要给生产队交副业款,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现在自己和二哥已分了家,他就是一家之主,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按他原计划,自己再跟师傅学上两个月,基本能出徒了。可天不遂人愿,从目前状况来看,他学了个上不够,下不凑的一个二不栏杆的木匠,该咋办呢?万般无奈的他突然想起洛河川土河湾沟村的袁战全木匠,论起来和自己是妻家户家挑担。他听说此人正给县卫生院做一批乡下赤脚医生用的保健箱。他想到这里,心想自己不妨去找一下这个堂家挑担,说不定能收他为徒。

当他来到卫生院后勤部,找到了袁占全木匠后,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袁挑担说,唉,好我的挑担哩,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完工了。我如今愁的不知上哪去找活干呢。他听后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现在找活难,也理解这位憨厚实在的挑担。两人拉几句后,他出了卫生院的大门,继续向二道川大桥头走去。

当他在街道上愁眉苦脸地往二道川大桥桥头走时,迎面碰到了他的同学张有明。张有明很惊喜的拉他的手问,啊,原来是老同学,你啥时候上来的?他说我来街上快半年了。张有明说,啊,你在街道上干什么哩?他说我在县农牧局跟着李师傅学木匠哩,刚结工。张有明说,那你咋没来找我?他说,唉,我一天忙得抽不开身,张有明问,你吃过饭没有?他说吃过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吃饭,免得朋友笑话。张有明说,那好,咱们去我办公室坐一会。他说不去了,那会耽误你的工作。张有明说,看你个老同学,把话说到哪里了。我们俩是要好的朋友,不必见外,走。两人说着向后街走去。他望见张有明没变模样,依然是白白胖胖,穿一身蓝卡叽制服,胸前别着一支中华钢笔,一看就是公家的洋干部。这人性格随和,脑子利索,做事有条不紊。上中学时,他俩一直是好朋友,他很感激他的这位同学,在他成了干部,自己成了农民的时候,还一直像过去一样,把他当朋友对待。道林跟进了办公室,张有明又是倒茶,又是递烟,一番热情。

张有明现在县城建局工作,坐下后问,听说你不教书了,现在咋样?他说,唉,我现在遇到难事了。接着就坦率地向老同学讲述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家出来,而跑出来这半年,他又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张有明静静地听完后说,噢,原来如此。我赞成你的做法,但你的精神上并不见得比那些上大学的和当老师的人差。你看的书比我多,你更能明白这些道理。道林说,不过对我来说,这种生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你要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自小生活在城市里,父母都有工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已是孩子的父亲了。按说应该守在老人身边尽孝心。现在,我把一切都扔给我大和我二哥了。他说这些时情绪满含着忧伤。张有明用安慰的口吻说,像我们这种人,实际上最重情义了。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逃避自己对家庭和父母应尽的责任。但我们又有自己的生活理想呀,比如说你吧,根本不可能变成你二哥。是呀,最叫人痛苦的是,你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一心扑到考大学上,想来挣脱这样的家庭,不料父亲包办过早成家,耽误了你的前程。现在又遭受生产队的管制和欺压。

话说到此,两位老同学便不再言语,长久地陷入到一种深思中。屋子里弥漫着烟雾,他们各自抽各自的烟,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张有明看到道林的苦恼,便劝他说,唉,人活在世上,谁都有个不顺心的时候,希望你多往开了想。过上几年会好起来的。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想找一点活路的事,我尽力而为。我想问题不大,完了我给我们上级领导说一说,请求他来帮你揽点活。道林慢慢抬起头说,唉,这件事我不为难你。今天和老同学到一起了,只是诉诉我的苦衷。张有明说,唉,对你目前的处境和烦恼,我深刻地理解。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过上三年五载,形势有个什么转变,到哪时,凭你那真才实学的能力,说不定还能被国家录用哩。道林淡淡的一笑说,哎呀,那个希望太渺茫了,今天我们俩能到一块谝一谝,我感到很高兴。你对我的鼓励和帮助,使的我心情开朗了多了。好了,我们就先聊到这里吧,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我也还要抓紧时间去找活干。

道林不愿再给有明添麻烦,就立刻告辞了。张有明把他送出单位大门口,两人相互打了招呼,道林就向二道川走去。到了胜利山山脚下的人才市场,他等了大半天,还是几乎没有包工头来桥头的市场。眼看天黑了,他怀着渺茫的企盼,呆立在桥头。市场上的人渐渐稀疏了,他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惆怅地自语说,唉,这找不下活可咋办呢!就这么圪蹴下吃,可吃了又拿什么给生产队交副业钱呢。今天看来又没希望了。

临近黄昏,道林离开了市场,来到了汽车站的候车室,将就着睡了一晚上。天麻麻亮时,他爬起来,到水管上洗了一把脸,背着行李向后街走去。街道上除过赶长途车的旅客外,此刻还没有什么人,他迎着清冷的晨风,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匆忙地走着。城市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模糊的,他现在一心想的只是上那去找干的呢。他一个人越想越愁,一种无限忧伤的情绪便涌上了心间。自己整天像一丛飘蓬流动在人间,到处奔波着出卖苦力,用无尽的汗水赚几个钱来养家糊口,对未来的一切都没有着落。可岁月却日复一日地流逝了……

道林立在县百货公司门外的墙脚下,眼里旋转着两团泪水。他盘算来盘算去,这该怎么办呢?这时,他猛地想起如今县法院的院长王国太,本是杨青后川山岭上爬子洼的人,解放初合作化时在杨青下过乡,时常在自家吃住过。那时,父亲是高级社的社长,两人关系不错,自己不仿去找一找这位院长,也许看到当年和父亲关系的份上,能帮他找点活干。想到这里,道林鼓起了勇气,转身向县法院走去。边走他边发愁,想着去了,能不能找到人,即便找到人家会不会理他这个乡巴佬的农民娃娃?他向一个过路的人打问到法院地办公地方,兴奋地来到法院,门房的人拦住了他。他说明了来意,看门老头同情地放他进去。

这时,刚上班,当他向院长王国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王院长问你是那里人。他说杨青川杨青村的。王院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问你父亲是谁?他说我父亲叫宗维岳。王院子一下子熟了,噢,你是宗维岳的儿子,怪道我看这面相长相和你大很相似。那我知道,宗维岳那是个能人,你妈妈物业干净,还做得一手好茶饭。合作化时,我在你们那里下乡,在你们家吃住多半年。你父母还好吗?道林说好着哩,我大还让我带向你老问好呢。王院长连说好,好,好,那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道林说明自己的来意后,王院长说,噢,这么说你会干木工活。道林硬着头皮说会哩。王院长问手艺如何?道林说还可以。他不敢说自己是徒工,他想长远先把活揽下,再找师傅来一起干。王院长接着说,木工活是个出力活,只要你能吃下苦,有的是活。道林听到此话,觉得眼前一亮,怀抱着一丝希望。王院长说今天你先过去政府那边,有沙发坏了给修一下。接着他给会计叫王英的说了,叫他给道林安排活。还跟会计介绍说,这是杨青的一个娃娃,会做木活,你看有什么需要干的木工活,叫他去做。道林万分感激地说,谢谢院长叔叔。王院长说谢什么哩,只要把活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会计问钱咋开呢。王院长说老行情,一天两块,或按件计数也可以。你看着办吧。

就这样,道林告别了这位好心的王院长,跟随会计来到了县政府办公处,接手了修沙发的活路。他内心洋溢着欢乐,虽说是一点小小的沙发活,可对他宗道林来说,等于大救星从天而降。他把这营生当宝贝一样来干呢。这也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独立干木活,尽心盼力往好干,耽怕有个什么漏洞。

沙发活不多,一天就修好了。他找来会计验收,会计反复查看后,哈哈笑着说,小伙子,活路干得不错,干的细致,一点也看不出修下的补丁。满意的会计看了又说,只要你活路做得好,有的是活。明天你给咱在操场上做上两副篮球架子。道林心里高兴,说对他一个揽工汉来说,不管什么活,只要天天有活干就蛮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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