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离殇

  五六步之遥，那位老者七十左右模样，头发胡子全白了，戴着一幅眼镜，在一株法国梧桐明灭的树荫下，认真地看手机。

生活的离殇

  颜市繁华的边缘，和莫大桥堍，我就着另一棵梧桐树的阴影躲避七月的阳光，小憩片刻，乘着他不注意，我侧过身拍了张相片。

  斑驳的树影，他眼前的西瓜西红柿豇豆菜椒的品相都不是太好，不过个子挺大，我暗自揣测，他就住在附近，种的田地不多，但舍得施肥，是种庄稼的好把式。

  他笑得安祥，不急不躁，两个骑电瓶车路过的小伙子问西瓜价线，一块八一斤，比市场价低些，小伙子还价一块六，他笑呵呵答应。

生活的离殇

  他把西红杮分开放，完整二元一斤，裂开的一元，西红杮开裂，是熟太透的缘故，裂口处很快就会起白色的霉花，成为垃圾。

  但老者一点都不急。

  时不时有路人停下来，多半还会和老人讨价还价一番，他笑呵呵地答应着。

  来了位骑三轮车的小伙，车上装着几只不锈钢的大桶、煤气灶、铁锅和不少湿面，应该是做夜排档生意的，小伙子坐在车上和老人攀谈，看来他们相熟着，彼此询问着生意好坏，都在说不咋样。

  小伙说领近的空场地前三天就通知不能摆夜市，很多人不听还去摆摊，昨天夜市那边整治，去了上百名城管和公安，就差带枪了，幸亏我没去，不然……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做生意，只能打游击，还有颜市三合一整治，租住的地方要拆了，现在租不到房子住啦，看情况，不行的话过阵子就要回老家。

  小伙子问菜椒多少钱一斤？豆角(豇豆)呢？边下了三轮车，将一筐菜椒都装进马夹袋，老人问你生意不好要这么多用得完吗？小伙笑了，这不是照顾你生意吗？

  “一块六一斤算一块五，”秤砣到秤杆尾还翘得老高，老人给小伙看秤，“足十一斤，算十斤。”

  “那三把豆角我也要了吧，二块一把吗？连菜椒一起算二十块行不？”

  行！老人爽快地答应着，帮小伙把菜装好，小伙又问，你租住的房子也是棚户吧？要不要拆？据说现在墙上划了红叉的都要拆哩！老人说我那里倒是没画叉，不知……边抬头望向马路对面，停住了话语，笑容缓缓地凝固在他脸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对面一片菜地边上一处红洋瓦的旧平房，墙上一个圆圈中间的X鲜红醒目。

  老人又像对小伙说，又像自言自语地喃喃，昨天还没有叉呢……

  小伙子“唉”地叹了口气，坐上三轮车，和老人打了个招呼，走了。

  老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依旧直直地望着百米开外的红叉，一丝忧愁在恍惚的日影里不知不觉渗进他的容颜，一时之间竟忘了坐回身后的小矮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