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

像这样寻寻觅觅，如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像这样冷冷清清，乍暖还寒时候
最难将息

像这样，满地黄花堆积
溶进了无边的憔悴
如今有谁堪摘
像这样，雁过也
正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

像这样，守着窗儿独自
怎生得黑
就像这样，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就像这样，凄凄惨惨戚戚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改自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秋季黄昏，一个女词人，独自窗边饮酒。窗外起风，偶有大雁飞过。落雨，黄花满地。抛开家国背景和个人境遇，你仍能明白这首词所要表述的是一个并不快乐、颇为孤寂的场景。更何况，连续三个反问：“怎敌他、晚来风急？”“如今有谁堪摘？”“怎一个愁字了得！”带有强烈的第一人称情绪告白。

但这些并不稀奇，不论是意象，还是情绪，宋词中都颇为常见。所奇的只是第一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再加上一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就这两句，要表达的已经表达了，已经写完了，像一幅画，大局已定，底色和轮廓已经出现了。接下来的只是更细致的工笔描绘。第一句，没有任何诗歌的意象，纯粹是靠节奏、声韵来取胜，“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读出来，音节的曲回要用舌头和耳朵来感受。第二句，直白直接，“最难将息”四个字，除了准确还是准确，别无他法，如技艺精湛的手术师，一刀下去，肿块位置清晰、症结已晓、心思澈明。

首句之经典已经被古往今来的评论家点了千万个赞。而“最难将息”，则颇似整首词的“词眼”。不知如何休养，不知如何是好，类似于一点点“无聊”，八百多年前，一个女词人，就找到了这种带有现代性的情绪，比“愁”“惨”复杂很多、高级很多。

宋词是用来唱的，最想回到古代，听一下它唱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