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蒙蒙细雨的黑夜里，有路灯指引。灯下滑稽的影子，贴在地上模仿着陈杰。它叫黑色幽默。指引的尽头是家酒吧。酒吧外的呕吐物被雨冲走，挺干净。而酸腐的臭味，可就越漂越远。陈杰很满意，大步踏了进去。

  乱晃的彩灯，比白天还白天，刺激着酒精挥发。陈杰眯着眼，坐在吧台边，一把拍下了兜里仅有的一百块。“一杯伏特加是吧。先生，请稍等。”服务员转身就去取酒。陈杰依旧眯着眼，转过身，扫了扫四周，满意地勾勒笑容。气氛很融洽，陈杰解开衬衫袒胸露怀，和着嘶哑的音乐，用食指敲打着吧台。服务员在吧台上熟练地滑动高脚杯。陈杰夹着酒杯，意醺醺地呡了口。

  “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唱歌，唱歌给我的心上人听啊，这个心上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一直在寻觅着她。又过了十年他一直在寻找，没有找到心上人……”酒吧里的乐队歇斯底里地叫着，陈杰自娱自乐地哼着。他喜欢这样的生活，过得无忧，虽然穷了点，但凑合着也能喝上这么一杯。有个媳妇更好啊，别说煮饭，那冬天来了还能暖暖被窝。陈杰寻思着，眯着眼在酒吧里来来回回地扫视。伏特加喝了大半，陈杰准备挪个地找个熟人接接话。

  “嘭”谁摔碎酒瓶。音乐、谈笑、咒骂、娇嗲戛然而止。抬着酒杯的人不敢放下，放下酒杯的人不敢抬起。酒精凝固，彩灯灼烧着眼。所有人都屏息看向那边，唯独站在沙发边的女人。“小娼妇，给老子滚！”对，是他，是他摔碎了酒瓶。那女人气不过，瞠目怒对，一口吐沫啐在了这个男人脸上。之后转就走，艰难地躲开人群躲开视线。瞬间就炸开了锅，三五几人在一起说七道八嘈嘈嚷嚷。“他娘的，给老子站住！”又是这个男人，紫红着脸，一边骂着一边拍桌子站起来，直径去追她。气氛变得滑稽。彩灯在疯狂地晃动，酒杯在热情地相碰。眼看就要追上，在旁的陈杰一口灌下剩下的酒，横岔一脚，拦住了红脸男人。男人即惊诧又恼怒——“你他娘的想找死！”，之后就是拳脚相加。陈杰不敌，摔倒在地上，同先前摔在地上的酒瓶一样。旁边凑热闹的也过来蹭上两脚。陈杰抱着头佝偻在地上，任由他们踢打。不过他渐渐勾勒出笑容，“心爱的姑娘你不要拒绝我，每天都会把歌给你唱，心爱的姑娘你一定等着我，我骑车带你去环游世界，心爱的姑娘你快来我身旁，我的肩膀就是你的依靠，心爱的姑娘虽然我没有车房，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男人打的很解气，陈杰挨的很开心。后来的后来，这个女人嫁给了陈杰。

  “去，把碗洗了。“哎哎哎，过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衣裳要扣起来。好了，去吧。“对了，家里洗衣粉完了，你跑一趟，我等着用。陈杰拽了拽紧扣的扣子，不情愿的去了。烈日当头，影子都缩在脚板下乘凉。热汗刺辣眼睛，街上冰棍纸横飞。陈杰臃肿的面庞闪着油光，他不敢走快，走快了出汗多，他也不敢慢下来，慢了被晒成狗。好一稍才汗渍渍地到了“有家”小卖部。

  “哎哟喂，你媳妇徐颖慧真能干，又要洗衣裳啦？”满脸殷情笑容的大妈边说，边从柜台里拿了包奥妙。陈杰只是呵呵地解开扣子，提起衣角朝脸上一抹。陈杰付了钱闲聊了两句，抱着奥妙就回家了。柜台一旁的大爷抽着旱烟，轻车熟路的抽出了刚才多收的钱，又问到“老婆，那徐什么慧，怎么成了陈杰他媳妇了呢？”“徐颖慧，她呀，就是因为那次在酒吧，陈杰出头帮她，才让她和那个贱男友甩手分了的。不过呀，她还是挺能干的。”“难怪，我好久都没见陈杰去酒吧了”……

  不错，有个媳妇真不错。呙屎撒尿都管全了，连衣裳也要扣齐，齐个屁，老子以前就喜欢袒着。

  “陈杰，想什么呢，快去把衣裳晾了。”徐颖慧关掉洗衣机，惺惺地窝在沙发里。“什么，三缺一，没问题，马上就来。”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眼睛发亮，夹着拖鞋哒哒的就去了。可她每次打牌都是输，陈杰的家底被她败个光。不过她每次都安慰陈杰，不用担心，咱输得是钱，钱他妈就是纸，我两的感情才是最真的，谁都别想赢去。陈杰想想也是就作罢了。直到有一次。是最后一次。结婚戒指也被她当了。陈杰呵呵走了，去了那个时隔两年的酒吧。彩灯乱晃，酒杯碰撞。酒精挥发刺激着陈杰解开扣子，他坐在吧台边，一把拍下仅有的一百块，“先生，白兰地是吧，请稍等”熟悉的服务员，熟悉的气氛，不熟悉的酒。陈杰眯着眼，脸上勾勒笑容，夹着酒杯和以前的朋友一一搭话。白兰地喝了大半，就着身边的沙发坐下。还是这个乐队，嘶哑地叫喊着“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这时，徐颖慧找到酒吧里，“那个，陈杰，拿五百块来我还账。”陈杰喝掉剩下的酒。“嘭”！杯子摔碎。酒吧片刻平静，彩灯艰涩凝滞。而酒精里却流动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