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城以南hong
夏日的菜场深处,空气被瓜果的清气腌透了。一个老太婆坐在矮凳上,慢条斯理地剥着青毛豆。豆荚在她枯瘦的指间裂开,碧玉似的豆粒滚落进白瓷碗里。她剥得很慢,慢到时光仿佛绕过了她,只在她脚边那堆空豆荚上留下些微暗影。
我站在摊前挑拣番茄,红的如凝脂,黄的如蜜蜡。指尖触到那些温润的果皮,便觉着一种沉甸甸的生气正从指腹传来。卖菜的妇人看我挑得仔细,便笑:“今早刚摘的,露水还挂着呢!”她黝黑的脸上有汗珠滚落,像一颗熟透的葡萄坠入泥土。
归家路上,见邻人正在晒被。两条棉被被扯得平平整整,搭在晾衣绳上,吸饱了日光,鼓胀如风帆。那棉布洗得发白,在风里微微起伏,像某种温顺的动物在呼吸。我不由驻足,想起儿时在乡下,把脸埋进晒过的棉被里,会闻到一种暖烘烘的、阳光烘透棉絮的香气,仿佛把整片晴空都吸进了肺腑。
归家开门,钥匙在锁孔里旋转,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这声响日日重复,却总在某个瞬间使人恍然——它像一枚钉子,把漂泊的时光钉在了这扇门后,钉成了“家”的模样。
午后无事,坐在窗边翻旧书。阳光斜斜切过书页,将铅字映得微微发烫。一只飞虫误闯进来,在光柱里上下翻飞,翅膀振出细碎的金尘。我摊开手掌,它竟莽撞地停落在我指尖,细足轻挠,带来一阵微痒。我屏息凝视这渺小的过客,它薄翼上纵横的脉络,竟如微缩的山河图卷。
生活如剥豆,在慢条斯理中见真味;如晒被,在日复一日的曝晒里积攒暖意。我们终日奔忙,往往只为求取几枚沉甸甸的番茄、几缕晒透日光的棉絮香。真正的日子,原就藏在这些琐碎光景的皱褶里——它不声张,却沉甸甸地坠在手上心上。
晒过的被子会拥抱你,正如生活终将拥抱那些俯身拾取微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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