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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小表弟高考考得不错，我也很为他高兴。那年我们过年聚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亲姐承诺，等他高考结束就接他过去成都体验生活。而真到了这个暑假，我听爸妈说，他哪里也没有去，就呆在家里，外公外婆到了他们家，他正好在家帮干一些小活。“他姐不是说要接他去成都玩吗？”我问。“去成都不用花钱吗？马上要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听了说不出话：最有时间的时候，可惜刚好没有钱，哪里也去不了。
我想应该组织一次集体活动，叫表弟表妹一起出去玩一次，当作对他考上大学的庆祝。等我一一给他们发了信息，大家都同意了，只需要我定下时间来。我看了排班，定下了一个时间，但没过几天，一个同事要继续休病假，上不了班，我的休息又被取消了。眼看要到九月了，再等表弟就要去上学了。于是我又找了一个时间，不是他们要求的周末，我周末能休息的时候太少了，而现在根本没有。他们也都勉强答应了。只是表妹说孩子四点要赶回来上课。“什么课这么紧要，不能请假一天吗？”听我这样说，表妹说：“那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也生气啊，又无处诉说，只能在心里说：下次我再攒局我是狗。但还是和和气气地说：“那我们早点回来，赶上孩子上学就好了。”
跟另外一个表弟一说，他说：“啊？下午那么早回来，那不是我们很早就要出发，中午在外面很晒啊。”理论上是这样，我说要不聚在一起，随便什么活动都好，不一定要爬山，但表妹说了，如果不是爬山，她不想参加活动。怎么有这么自我的人啊？但我心里的确认为还是爬山好，其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活动。
终于明天可以成行了。计划几个人的一个活动真不容易，今晚我就接小表弟到我们家，方便明早一起出发。我在他家后面的一条巷子里等他，看见他穿着白色T裇，背着黑色背包走了过来，他的头发看起来有点长，刘海厚厚的，看着替他觉得热。
其实他跟我年纪相差挺大的，小时候也很少时间在一起。不怎么亲切，但他还愿意参加我叫他来的活动，这是件好事。有一年他来过我家，和我家孩子一起在游泳池里玩水，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带着他一起去超市买了一箱水，还有些零食。他帮忙帮着那箱水，幸好带他一起，不然那箱水可够我搬的。一路上我问了些关于他学校的事，还有他学习的事。我很想知道现在年轻人想些什么，不过这不是问几句话就能弄明白的。
他高中三年没有住校，而是和班上的同学在外面租房住。他说学校宿舍里住八个人，很吵，而且是几个班混合住的。有些孩子是艺术生，不在乎第二天的文化课，吵到很晚，他最终决定还是租房住。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两个人分摊下来，也不贵。难得他这么努力，在这样一个不怎么样的学校里，还是考出了不错的成绩。
他刚开始不同意来我家住一晚，怕添麻烦。我劝他说，年轻人到哪里都不会麻烦的。主要是等我早上再去接他，时间会很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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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去爬山。
位置是在隔壁镇，表妹说她已经去过很多次了。提前发了定位给我，我们在目的地汇合。我一早就叫起孩子和小表弟，吃完早饭就出发了。我们都快到的时候，表妹打电话过来问我们有没有买水，我猜他们正在买水的地方，还没有出发。所以以为我们会在山脚等悠闲地等他们很久，但结果他们到了，我们还没有到。
我们到达导航的终点，准备走到山脚的，后来听表妹说今天不会有什么人，肯定有位置停车，于是我们又重新上车。我刚把车在路边停好，还让小表弟下车指挥了很久。停好车才跟表妹打电话，她说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对，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怎么可能？按导航走的，可能是还没有开到终点位置。
于是我们又上了车，把车一直往里开，一边开，表妹还一边和我们视频。开到后面，路越来越窄，前面被拦住了，看起来像是水库的堤坝。表妹在电话那头说：“不对，不对，错了错了……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被气到语结，明明就是按照导航走的，如果我真走错了，那不是你导航给错了吗？真不讲道理。我叫表弟关掉视频通话，免得把我给气爆炸了。一边试着找地方调头。最终表弟下车帮我看位置，我怕把车开出路基。费了半天劲，才掉好头，往回走了一段，停下来看位置对不对。表妹说那个位置有厕所，而我们停的位置刚好有一个移动厕所。
我们把厕所拍给表妹看，她还是说不是，又叫我们拿着手机转圈，让她看看周围的景物，还是不对。最后打开共享位置，我们的位置相差整整五公里!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而我们还在五公里之外。表妹又给我们发了一个位置，叫我们快过去。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等会过去要把她揍扁，明明就是她给的导航不对。小表弟在旁边笑着说：“应该制裁她。”才开了几分钟，表妹又打视频过来，说要看我们走得对不对。我拒绝了，现在还有五公里，不可能从现在开始要她一直导航吧，等快到的时候再打开视频。
等她再次问的时候，我们打开视频。正好走到一个立交桥下面。我听到表妹的声音：“对，就是这里，我早就说过了，要从一个桥下面过去……我前两天就给你说过了……”是啊，是说过了，可惜这个桥上面没有写“文儿说过的桥”几个大字。真是离谱，就那样说一句，谁会知道是哪里啊，可她还振振有词的。
等我们在桥这里转了弯，她这个远程导航真的派上用场了。因为她给我发的位置已经到了，她叫我们左转，然后向前，经过一个低矮的桥洞。我没有错过，因为刚好看到一辆电动车从桥洞里开出来，而表妹叫我开进去。我有点犹豫，我怕再有车出来，这个桥洞看起来很小。等我确定没有车，才开过去，之后表妹说只要一直往前开就好了，最后说，只要看到她儿子就行了，因为她儿子跑路边来接我们了。我开了很久，怀疑是不是走得对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个小孩的身影。等我停好车，都快到十点了。不过并没有揍表妹，到了之后，看到他们，不知道怎么就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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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早就听表妹说过，是我们住的这个地方最险的山。以前她说不适合孩子爬，太危险了。后来她说可以了，因为修过路了。我出门的动力就是带孩子出去，不然我一个人不怎么想出门。
我们汇合之后，就准备爬山了。我惊喜地发现表弟没有背包。我之前听表妹说每个人必须带两瓶水，所以我们这一车的，不论大人还是小孩，都背了一个包，一个包里装了两瓶水。没想到表弟居然没有背包，我开心地说“那你帮我背着吧。”他没有拒绝，但我怀疑这包就是压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顺着石阶一路往上爬，刚上山的一段路没有树木遮挡，到处都是菠萝地。我们没有见过地里的菠萝，到处张望，看看哪里有菠萝，但全部都是矮矮的叶子，没有看到一个菠萝。十点的太阳正大，晒得我们有点说不出话，但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表弟还在山下就捡了根木棍拿着，我只要一回头，就看见他杵着那根棍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也不动。刚开始我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为什么不说话呢？他怎么杵着棍子不动呢？他怎么总是在后面，他的脸色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等我和表妹都注意到他的异常时，我们问他怎么了，他说觉得有点头晕。一个年轻人，才爬山爬了一小段，就开始头晕，看来他真的不舒服了。我们停下来走到他跟前去看他，问他昨晚几点睡的，他说凌晨一点。我觉得他没有休息好，平时又缺乏运动的原因。他怎么缺乏运动？太明显了，他的B站会员名字就叫“技术宅”，我怎么知道？我一直登着他的会员没有退出去呢。
表妹却说他是恐高。怎么可能，山才爬了一小半，而且脚下，周围都是脚踏实地的土，哪里会恐高呢。我问他早上吃饭没有，他说吃了一点，我拿了一块士力架给他吃，又叫孩子把小风扇拿来给他吹，可惜没电了。我拿出防晒喷雾给他喷，这个喷身上有点凉凉的，希望他会好受一点。然后又把他包里的东西不断往小表弟包里转移，基本他包里没有什么东西了。
表妹说：“这怎么办？头晕爬不了山了，要不你下山在车里等我们？”可是他一个人下山也让人不放心啊。现在只能希望他休息一会儿，会好一点。表弟说“没事，我可以爬。”他走了几步，我才想起，不该让他背包了。现在他这样的状态，明显我更适合背包啊。我又把包背过来。表弟边走边还说“真奇怪，以前从没有试过这样。”表妹说“你就是太少运动了，以前经常跟我出去就没有这样的事。”
还好后面走着，他好像恢复了活力。我们快到山顶的时候，有一段路特别陡峭。我们坐下来吃东西，喝水补充体力。大家说“从这里掉下去，就会东一块，西一块了。”“这里掉下去，就找不到人了”我听到表弟笑着说：“从这里掉下去，就不用找了，直接开席。”看到他又能开玩笑，我放下心来，看来他真的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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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真的很险峻。快到山顶时，完全是手脚并用，往上怕。孩子走在前面，我怕他们爬不上去，又怕他们爬上去后没有扶稳，会摔跤。不停叫小表弟跟上他们几个，好看着他们。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表弟总也追不上他们，总在他们后面一点儿。
女儿上山的时候，用手指去抓石头，手指头划破了，开始流血。“妈妈，手指流血了。”她伸出手指头给我看，不过没有哭。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让她按一下，不出血应该就不怕了。小表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双手套戴上了，难道他早就知道这座山要手脚并用？但才过了一小会儿，他又把手套给我儿子戴上了。小表弟边爬边说：“下次爬这样的山不要叫我了。”表妹却说，她最喜欢爬的山就是这座山，比爬华山还刺激。
对于我来说，有点刺激过头了。因为只要一步没有踩稳，或者一只手没有抓牢，就会掉到悬崖下面去，找都找不到。等我爬上最陡峭的那一段石头路，我感觉自己的脚在发抖。我们在山顶烈日下面拍了几张无精打采的照片，就又往前走。表妹的儿子爬过这座山，在我们坐下休息的时候，他说：“下山的时候，更……算了，不说了。”下山怎么了？我们问他，他却真的不说了。
等我们到了另一个山顶，发现是一个非常高的石头山顶，跟周围完全分开，根本看不到有什么下山的路。“怎么下山啊？是不是坐降落伞下去？我边说边真的到处用眼睛搜寻，心想说不定下山的降落伞就藏在哪块石头下面。小侄子乐坏了，笑着说：“妈妈，姑姑说要坐降落伞下去。”
当然什么也没有，仔细看了一会儿脚下的石头，发现还是有一些小台阶可以下山。就算有点困难，但还是比上山容易一些。但下山也不能说有路。我看到有一个地方比较光滑，可能是下山的路。因为树枝上还绑着一根红丝带，那是爬山爱好者留下的标记。我准备走过去，刚好看到一只大蜥蜴荡到前面一棵树的树枝上，它的尾巴又细又长，还露在外面。“有蜥蜴！”我指给孩子们看，可是他们就是看不到在哪里。我想他们可能没有缘分见到它，儿子抬着头朝树枝看了半天，后来大叫一声“我看到它了！”
下山的秘诀是，人和人不要离得太近，最危险的是走在前面的人。因为如果后面的人踩滑，冲下来，会把前面的人撞飞。我先看准一棵树，再往下冲过去抓住树站稳，再找下一棵树。冲下去不是我的本意，脚下面没有台阶，只有一些沙土，如果不是往下冲，站也站不稳。走了一小段，只剩我和小侄子，还有儿子三个人。其他人都落在了后面，看也看不见了。
小侄子想起一个笑话，给我讲：一个人上台讲话太紧张，他说“我今天要朗诵的是红叶疯了。”我一脸糊涂，“那他本来要说什么？”“枫叶红了。”原来如此，不说他说的原话，我竟然觉得其实也合情合理呢。我往下走的时候，脸还撞到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幸好蜘蛛网没有破，蜘蛛也不在家。再往下有一条路横着，我们不知道往哪里走，停下来等他们。过了一小会儿，他们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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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一共七个人。三个孩子，我的儿子、女儿，儿子穿了件白色T裇，浅蓝色牛仔裤，女儿穿着淡绿色T裇，深蓝色牛仔裤，两个人都背着他们上幼儿园时背的橙色书包，他们去哪里都背这两个包，包里放着两瓶水，还有一包辣条。另外一个孩子是表妹的儿子，他戴着一个帽子，也是一件短袖上衣，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刚好盖住小腿的牛仔短裤，短裤后面还印着一个电影里的哪吒，手上戴着一个可以吹风的小风扇。女儿看到后很羡慕，我给她带的手持小风扇没有电了。
表妹穿着一件宽松的玫红色上衣，黑色阔腿裤，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手里还拿着一根登山杖。她因为喜欢爬山，特意买的。她倒不背包，全让她儿子背着呢。表弟穿着白色T裇，黑色长裤，刚开始还穿了件白色长袖防晒衣，其实爬山不需要防晒，穿着反而不透风，热得很。他爬了一阵，就开始头晕不舒服，把那件外套脱了。手上还拿了根木棍，还没有开始爬山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想停下休息，就杵着棍子站在原地不动。小表弟穿了件青色上衣，深色长裤，也戴了顶帽子，背了一个黑色背包，后面吃的东西差不多都转移到他包里了。我呢？我穿着灰色短袖，牛仔裤。背着背包，没有戴帽子，就那样晒着，心想反正很久没有晒太阳了。
我们一行人下到半山腰，看到路边有硕大的黑色蜘蛛，它停在它的大网上一动也不动，它的腿有成人的手指那么长，大家都停下来给它拍照。我往前走，又看见跟它差不多一样大的蜘蛛，只是颜色不同，是一只灰色带花纹的。走到这里，能听到小溪里的流水声。
小溪从我们经过的小路往下流，掬一捧溪水洗脸，凉凉的，我们从山顶下来，手臂又热又烫，被这溪水一淋，非常舒服。再往下走，溪流在这个地方聚了一坑水，水下的砂石清晰可见。大家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水里纳凉，一身的疲惫完全消失了。我叫儿子加入我们，他穿着鞋子站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说“不用不用”，还有小表弟，任我们怎么劝他，叫他要合群，告诉他很舒服，他就是不肯下水。
我们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脚放在溪水里的砂石上，听着溪水冲下去拍打石头的声音，非常舒适。表妹打开手机，给远在成都的另一个表妹打视频，告诉她我们几个老表又聚在一起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溪水里有鱼，于是他们开始抓鱼，那鱼的颜色跟水底的砂石颜色一模一样，很难看见，也很难抓住。后来他们拿了一个塑料袋过来舀，没想到真舀起来了。那鱼只有两个指节长，脸上还长着好几根胡子。他们说是鲶鱼。我后来也拿过塑料袋来舀鱼，也舀起来两条。表妹说要带回家里养，我刚开始怀疑，觉得这鱼只属于山里，后来也觉得很好，是我们爬山留下的的纪念。他们用装面包的盒子装了一些沙和水，把鱼放进去，可等到下了山，鱼全死了。
等我们抓鱼的时候，儿子也脱了鞋下水了。捉了一会儿鱼，他发现我们的鞋袜上，背包上全是蚂蚁。蚂蚁黑压压一片，不停爬动，真吓人。特别是我经常见到被蚂蚁咬了的人浑身红疹，快要休克昏迷的病人，更是吓得不轻。找小表弟折了两根树枝，跟我一起赶蚂蚁。鞋子上，袜子上，还有鞋子里面，确定一只蚂蚁没有，才敢穿鞋子。我包里又没有什么甜食，鞋子袜子上更不可能有吃的了，儿子喝的矿泉水瓶上也全是蚂蚁，看来不是食物吸引了它们，单纯这里是它们的地盘吧。
一晃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再看到这些文字，回想起当时爬山的情景，才发现要凑齐这么多人去爬山实属不易，因为这不容易，更显得值得。那时候上山时的疲惫，太阳的炙烤，山脚下树荫的阴凉，汗水的黏腻，脚底因为长途跋涉的酸胀沉重，溪水的清凉，一切还是那么清晰。那样的经历真是有趣又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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