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蛇噬咬的巨口,在惨绿磷光下化作吞噬一切的死亡漩涡!螺旋排列的森白利齿如同地狱的绞肉机,搅动着腥臭的飓风,瞬间填满了风澈的整个视野!那浑浊的黄色巨瞳里,倒映出他和姒瑶渺小如蝼蚁的身影,只剩下最原始、最冰冷的贪婪。
躲不开!
风澈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那巨口笼罩的范围太大,速度太快!怀中毕方滚烫的虚弱感,姒瑶指尖急速流转的符文白光,与那扑面而来的死亡腥风形成最残酷的对比。玄圭老人的话闪电般划过脑海——活下来!看清棋局!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理智即将被恐惧碾碎的瞬间,风澈胸口沉寂的骨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那灼热不再是刺痛,而是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血脉深处轰然喷发!
“吼——!”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的、充满了洪荒蛮荒之气的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无数之前涌入脑海的破碎异兽景象,此刻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化作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感知的界限!
时间,仿佛被无形之手猛地拉长、凝滞。
巴蛇噬咬的动作,在风澈眼中骤然分解!不再是无法捕捉的巨口合拢,而是一帧帧缓慢得令人窒息的画面:覆盖着粘液和暗绿鳞片的巨大头颅在推进,空气被挤压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那螺旋利齿最前端的一颗,带着一滴墨绿色的毒涎,正缓缓地、精准无比地刺向他头颅的位置!他甚至能“看”到利齿尖端撕裂空气时,那细微到极致的能量涟漪!
不!不止是视觉的“看”!是一种全方位、立体的“感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巴蛇体内那股狂暴、污秽、如同沸腾沼泽核心般的能量核心,在头颅下方某个点疯狂鼓动!能“感觉”到它肌肉收缩、骨骼传递力量的轨迹!能“感觉”到那巨口咬合路径上,每一寸空间的扭曲和压迫!姒瑶急促的呼喊——“逆鳞!咽喉下三寸!”——如同精准的坐标,瞬间在他那被强行拓宽的感知地图上点亮!
“左!下!”
风澈的嘶吼破开了喉咙的腥甜!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一切思考!在那被拉长的、近乎凝固的时间里,他抱着毕方,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血脉中刚刚爆发的、蛮横不讲理的力量感,全部灌注到双腿,以一种完全违反常理的姿态,猛地向左侧下方扑倒!动作快得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几乎是同一刹那,姒瑶的身影也动了!她没有选择闪避,而是迎着那噬咬的巨口不退反进!指尖那早已蓄势待发的白光符文骤然成型,化作一面纯粹由光芒构成的、边缘流转着无数细小金色咒文的菱形光盾,猛地向上推出!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在幽闭的尸蕈沼中炸开!如同两座山峰狠狠对撞!
巴蛇那布满螺旋利齿的恐怖巨口,狠狠撞在了姒瑶推出的光盾之上!刺目的白光与暗绿的污秽粘液剧烈冲突、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姒瑶闷哼一声,双脚在湿滑的岩石上向后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嘴角溢出一缕鲜红!那面坚韧的光盾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急剧黯淡!
然而,正是这毫厘之差、姒瑶这悍不畏死的正面硬撼,为风澈争取到了那致命一线!
风澈的身体如同贴着地面掠过的疾风,险之又险地从巴蛇巨口的下颚边缘擦过!腥臭的粘液几乎糊了他一脸!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头顶上方,那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鳞片的下颚轮廓!以及,就在他身体上方不足三尺之处,那因愤怒嘶吼而剧烈震颤的、咽喉部位一片相对细小、颜色略浅、呈暗金色的鳞片!逆鳞!
机会!只有一次!
求生的本能和血脉中那股新生的、蛮横的力量感在瞬间燃烧到了极致!风澈甚至来不及思考!左手死死抱着昏迷的毕方,右手紧握的那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燧石,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投掷石矛的远古猎人,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被这绝境逼出的狠戾,全部灌注于这一击!
“给我破——!”
燧石撕裂空气,发出短促而凄厉的尖啸!在风澈那被强行拓宽的感知世界里,燧石飞行的轨迹清晰无比,目标直指那一点暗金!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刺破坚韧皮革的闷响。
燧石那并不算特别锋利的尖端,在风澈灌注了全身力量、甚至引动了血脉中那一丝微弱蛮力的投掷下,竟然真的穿透了巴蛇咽喉下方那片相对柔软的暗金色逆鳞!深深扎了进去!直至没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正凝固了。
巴蛇那浑浊的、充满了贪婪和凶戾的巨大黄色眼瞳,猛地僵住。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痛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暴情绪,如同火山般在那双巨眼中轰然爆发!
“嘶——嗷嗷嗷嗷嗷——!!!”
无法形容的惨烈嘶吼,不再是之前的闷雷,而是变成了撕裂耳膜、震荡整个地下空间的恐怖尖啸!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和暴怒,让周围的磷光都为之剧烈摇曳!巴蛇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剧烈地、疯狂地扭动、翻滚!
“轰隆!哗啦——!!!”
粘稠如墨的沼泽泥浆被它搅得天翻地覆!巨大的黑色泥浪冲天而起!攀附在石壁上的粗壮藤蔓被它疯狂甩动的身躯抽得粉碎!那些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人面蕈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腐叶,纷纷爆裂,喷溅出大团大团色彩妖艳的孢子粉尘!
整个尸蕈沼瞬间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泥浪、碎藤、骨粉、孢子烟尘……如同风暴般席卷!
“走!” 姒瑶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刚才硬撼巴蛇那一击消耗巨大,嘴角的血迹更加刺目。她一把抓住因爆发全力而短暂脱力、几乎站立不稳的风澈的手臂,拖着他,抱着毕方,不顾一切地冲向沼泽对岸那片隐约可见的出口石壁!
身后,是巴蛇痛苦到癫狂的翻滚和嘶吼,是搅动起来的、足以将人彻底吞没的泥沼风暴!腥臭的泥点如同暴雨般砸落在两人身上。风澈只觉得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腐臭和孢子粉尘,口中那片紫色叶片带来的清凉早已被冲散,混乱的呓语和幻象碎片又开始在意识边缘蠢蠢欲动。
“前面!石缝!” 姒瑶指着前方一片被巨大藤蔓半遮掩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缝,缝隙深处隐约有水流的反光。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石缝前。姒瑶毫不犹豫地将昏迷的毕方塞进风澈怀里,自己则转身,双手再次急速划动,指尖残留的白光艰难地凝聚,化作数道细小的、带着净化气息的符文,猛地拍向身后席卷而来的泥沼风暴和孢子烟尘!
“嗤嗤嗤!”
符文与污秽能量碰撞,发出剧烈的湮灭声,暂时阻挡了最汹涌的一波冲击。但这阻挡显然极其短暂。
“快进去!” 姒瑶厉声喝道,自己却站在石缝口,如同最后一道屏障。
风澈不再犹豫,抱着毕方,侧身挤入那冰冷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狭窄石缝。石缝极窄,嶙峋的石壁不断刮蹭着他的身体,但他死死护住怀中的毕方,奋力向前挤去。身后,巴蛇那疯狂的嘶吼和搅动泥沼的轰鸣越来越近,如同地狱的丧钟!
“噗通!”
前方豁然开朗!冰冷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他们冲出了石缝,落入了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水流冰冷刺骨,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两人一鸟卷向下游!
风澈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带着水腥气、却比尸蕈沼清新了百倍的空气。他回头望去,那恐怖的尸蕈沼入口,只剩下幽暗石壁上的一道狰狞裂缝,里面传来巴蛇暴怒不甘、却渐渐被水流声掩盖的嘶鸣。
劫后余生!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身体,带走污泥和腥臭,也带走了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脱力感和伤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风澈抱着毕方,任凭水流带着他们向下游漂去。姒瑶在不远处浮沉着,湿透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她急促地喘息着,一只手捂着肋下,显然刚才的硬撼也让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知漂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亮透入。水流的速度开始减缓,河道变得开阔。河岸不再是冰冷的岩壁,而是出现了松软的泥土和稀疏的水生植物。
终于,水流将两人冲上了一片布满鹅卵石的浅滩。天光,真正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晨曦微光,透过上方稀疏的树冠,吝啬地洒落下来。
风澈躺在冰冷的石滩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那份温暖,驱散了深渊和尸蕈沼带来的无尽阴寒。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毕方。小青鸟依旧昏迷,胸腹间包裹的叶片和布料被水浸透,但似乎那碧绿的药丸还在发挥着作用,微弱的生命气息并未断绝。
姒瑶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岸边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大石上。她顾不上自身的狼狈和伤势,第一时间看向毕方,看到它微弱但平稳的呼吸,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她迅速从腰间一个防水的皮囊中再次取出玉盒,倒出两枚碧绿药丸,一枚自己服下,另一枚示意风澈。
“吃下去,固本培元,驱除体内残留的尸蕈瘴毒。”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
风澈没有推辞,接过药丸吞下。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瞬间在腹中化开,流向四肢百骸,迅速抚平着透支的经脉和脏腑的隐痛,连带着脑海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幻象碎片也彻底沉寂下去。这巫族的丹药,果然神异。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招摇山西麓一条隐秘溪谷的下游。两侧山壁陡峭,林木葱郁,鸟鸣声清脆悦耳,与地下那死寂恐怖的世界恍如隔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清澈的溪水和布满苔藓的岩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风澈胸口的骨饰,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温热!不再是之前面对祸斗污秽或巴蛇时的灼痛警报,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共鸣的指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呼唤着他血脉深处刚刚苏醒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顺着那感应的方向望去——溪谷上游,靠近左侧山壁的向阳缓坡上。
一片奇异的树林映入眼帘。
那里的树木不算高大,树干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灰白色,树皮光滑。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叶子——形状狭长,脉络清晰,在晨曦的照耀下,每一片叶子都散发出一种极其柔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整片树林如同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华之中,散发着令人心神安宁、涤荡尘埃的奇异气息。
而在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树林边缘,靠近山壁的岩石阴影下,一株孤零零的小花正悄然绽放。
那花形似铃兰,却更加纤细玲珑。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流动的玉白色,仿佛由最纯净的月光凝结而成。九片薄如蝉翼的花瓣微微舒展,花心处一点嫩黄的花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幽而深邃的馨香。这香气极其淡雅,却仿佛能穿透一切污浊,直接沁入灵魂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通透。
风澈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朵花上,呼吸骤然停滞!
迷穀花!
《南山经》有载: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而眼前这朵花,虽非迷榖树之花,但那份独特的、仿佛能涤荡心神的玉白光泽和馨香,与他记忆中爷爷无数次描述、父亲冒险进山寻找的“迷穀花”特征,完美重合!
父亲!他进山就是为了这个!
一股难以遏制的狂喜和酸楚猛地冲上风澈的喉咙!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姒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朵玉白色的小花时,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讶异:“玉魄迷魂花?此物生于至阴至阳交汇之地,极为罕见,其香能安魂定魄,驱邪辟瘴,对神识受损有奇效……”她顿了顿,看向风澈怀中昏迷的毕方,又看了看风澈那激动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支撑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你守好它,我去采。” 她言简意赅,指了指毕方,然后迈步,小心地涉过浅滩的溪水,走向那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迷榖树林,走向那朵在晨曦中摇曳的玉魄迷魂花。
风澈抱着毕方,靠在冰冷的石头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姒瑶走向那朵玉白色小花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近在咫尺的希望!找到迷穀花,阿娘就有救了!父亲……父亲他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就在姒瑶纤细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朵玉魄迷魂花娇嫩花瓣的刹那——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溪谷上游的密林深处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淬着幽蓝寒光的残影!目标,直指姒瑶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冰冷的、带着纯粹毁灭杀意的气息,比巴蛇的腥臭、比祸斗的污秽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风澈胸口的骨饰瞬间变得滚烫,血脉深处的警报疯狂尖啸!
“小心!!!” 风澈的嘶吼带着绝望的惊恐,猛地炸响在宁静的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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