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次潮水漫过窗台时,徐明远在盐渍斑驳的墙纸上发现了折叠的时空褶皱。那些被海风腌渍成褐色的裂纹里,蜷缩着十七岁的自己正在焚烧褪色情书,火堆里赫然躺着写给现任妻子的婚检报告。
"您确定要打开吗?"穿潜水服的陌生女人从浪涛中升起,呼吸面罩结满盐粒。她手中的镁光灯照亮墙壁,徐明远看见所有裂缝都呈现相同的螺旋纹路——和妻子戒指内圈的螺纹完全吻合。
这是他们搬到废弃灯塔的第三个月。自从妻子在暴风雨夜带回那瓶深海盐,所有门窗都开始周期性渗出海水。徐明远总在凌晨三点听见潮汐声,可天文台记录显示此处潮差不足半米。
"这栋建筑正在溶解。"女人摘下面罩,露出与妻子左眼完全相同的琥珀色瞳孔。她脖颈缠绕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与徐明远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磨损痕迹严丝合缝。
墙纸突然掀起浪头,将徐明远卷入1998年的晒盐场。七岁的自己正被母亲推进卤水池,咸涩液体灌入鼻腔时,他看见未来妻子穿着潜水服在池边拍照。快门声与此刻女人调整呼吸器的声响共振。
"每次涨潮你们就多出段记忆。"女人踢了踢脚边漂浮的婚检报告,"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她指向徐明远后腰的胎记,那形状竟与盐田蒸发后的结晶图案一致。
记忆开始结晶析出。徐明远发现所谓"现任妻子",不过是二十年前海难中与他交换呼吸器的溺水少女。那些共同生活的五年,实则是他在昏迷中不断重演的救治流程。
"该归还了。"女人解开红绳,绳结坠地时迸裂成无数盐粒。徐明远后腰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潮汐图谱——每个波峰都对应着妻子消失的日期。
当镁光灯第四次熄灭时,徐明远终于记起最初的真相:他才是真正溺水的人。此刻漂浮在记忆咸水中的"妻子",不过是海盐结晶形成的虚像。
"那好拜拜。"他说出这句话时,所有盐粒突然倒流回裂缝。墙纸恢复平整,露出后面崭新的乳胶漆墙面。穿潜水服的女人消失的地方,留着半瓶尚未融化的深海盐。
晨光刺破云层时,徐明远在浴室镜中发现新出现的胎记。当他用指尖触碰那个潮汐图腾,镜面突然渗出咸腥海水,倒影里站着穿白裙的少女,她口袋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盐粒在排水口聚成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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