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

开车冲出校门时，浅灰色的云已经堵在了车玻璃窗上，暮色正悄悄拉起大网，树、路、电杆和行人，甚至于天地，都成了它觊觎的对象。

任无疾觉得心里烦闷，他顺手搖下了车窗。风迫不及待地撞进来，连续下了三天的雨，这雨后的近暮的秋风，凉里明显裹挟着一点寒意。任无疾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车里残存的那点燥热也猛地一颤，顿时失了嚣张，哗啦一声就逃没了踪影。

车顺着立雪路一直往西。路边立雪公园内已有不少饭后夜游的人，他们或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顺着乐道漫步。那红色的乐道被雨水浸洗的鲜艳发亮，调皮地跳跃着，越树丛，经通道，陵草丘，高低起伏着一路窜向远处去了，俨然一个放学归家的孩童，牵着爷奶的嗔怪，颠着小脚正跑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或一人于绿树下，草地边，开阔处，打太极，推八卦，他们宽衣长袖，素衣飘飘，一会儿白鹤亮翅，一会儿猿猴摘桃，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颇有一派仙骨道家之风采。

立雪路东连师范学院，西接中央公园，是一条景观大道。单行道分列两旁，中间为宽约十米的游园，园内遍植草木。徜徉其间，可见灌木与乔木俯仰生姿，落叶树与常绿树顾盼流连，石桌和躺椅点缀其间，平地与草丘嬉戏承欢。园内有乐道游走，有健身器材静观，有羽毛球场地伫立，城市书房优雅于竹间。无论白天、夜晚，这里都是附近居民消闲锻炼的好去处。

这立雪路之名，据说来源于程门立雪的故事，宋朝的杨时、游酢仰慕洛阳程颐程颢二贤，雪夜登门拜访，雪中立于门外等贤者醒来。当然，这程门立雪的故事并不是真的发生在伊滨，具体地点恐怕离伊滨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故事发生在洛城却是千真万确，这伊滨又隶属于洛城，伊洛同是一家人，借自家名人来提升一下本地名声，来表达一下美好愿望，这叫乘自家前人栽树的阴凉，擦自我品牌的闪亮，也算是为整个洛城的经济发展做贡献，此也未尝不可。

任无疾任教的学校紧邻立雪路，一脚跨出南门，就算进了立雪公园，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可来学十多天，别说去游公园，就连有这种想法，他和老师们都觉奢侈。

学校新建成，九月一日开学前一周，大家被通知到校，打扫卫生，搬移桌凳，布置办公室，整理花名册，天天累得懒动少言。九月一日正式开学后，大家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备课上课，看学生就餐，看学生排路队，整顿学生纪律，安顿学生住宿。新学校，各个方面都需要磨合，都需要小心呵护，否则一不小心，厕所就堵了，房顶漏了，墙面脏了。

“唉，这新学校，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她，得像新娘子一样，处处要谨小慎微，时时事事都得宠着、让着、顺着。

终于熬到了周五，连续十多天的劳累，总算到了可以舒一口气的时候。所以会议一结束，老师们恨不得将油门踩进油箱，逃瘟神似地逃出了校门。

一拐上光武大道，车明显多了。光武大道与洛偃快速通道交叉口，正是红灯，单向四车道塞满了车，黑压压的一大片。

两轮红绿灯变换，任无疾终于穿过了洛偃快速通道，上了开拓大桥。

开拓大桥横跨伊河，联通伊滨新区和洛城市区，过了桥，就是古城快速路，直通市区。远远望去，牵引开拓大桥拉索的四根柱子，高大威武，一直以来，任无疾都把这四根柱子看成了巨人，可后来有知情者说，那是四条昂首汲水的巨龙。有好几次，任无疾都特意放慢了车速，对这四位巨人仔细端详。还真是，那柱子的最高端，果是须发皆张的龙头。龙头高昂，映着蓝天白云，颇有《周易》乾卦中“飞龙在天”的浩大气势。只是，如不认真看，还真不好辨认出来。

过了开拓大桥，一上古城快速，车速一快，车就稀少了不少。如果顺利，任无疾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但任无疾知道，现在这个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顺利利的。十几分钟不敢想，他只是希望路别堵的那么长。

车沿古城快速疾驶，沙沙的车轮声以及扑面而来的凉风，几乎要稀释殆尽任无疾十几天来的疲惫了。

夜色如水，已经吞没了远山、近树，仿佛浓墨为天地勾勒出了一个黑色的模糊边影。

路灯亮起来了，灯光奋力驱赶着夜色，夜色却如一群饥饿的浪，无视恫吓，执着顽强地等待着坚守着，随时准备反扑侵蚀。

车灯也亮起来了，白色前灯，透亮而精神，所掠之处，明晃晃一览无余；红色尾灯，鲜妍而妩媚，远远看去，暗幽幽地透着一种神秘。

漫过一个弯儿，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前方不远处的高速路高架桥下，车又堵成了一条巨龙，车灯闪烁不定，仿佛一颗颗躁动难耐的心。

高速路高架桥横跨古城路快速，过了高速桥洞，往西再走一千多米，就到了三川大道，这是古城快速唯一拥堵的路段，两条路平交，又都是交通要道，一到下班，两条路车流量极大，稍微一堵，就是几公里长。

洛城市政府本打算在这儿建高架桥的，但不远处的关林火车站成了拦路虎。铁路不归属洛城管辖，搬迁火车站需要省里协调铁路部门。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协调不下来，一拖十几年，这个平交路口成了古城快速最大的痛。

今天也许时间晚了点，拥堵路段只有千把米，熬一熬就过去了。

任无疾想着，车已经到了龙尾，减速摘挡停车，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小车静静趴窝在了巨龙龙尾。

1

车跑起来时，凉风一吹，任无疾内心的不快随风消散了不少。可车一停，燥气聚拢，不快的阴霾似乎也随之而来了。

周五本该是最高兴的，压抑十多天的劳累终于迎来了释放口。难得一笑的老师们，终于可以抬起头，让笑慢慢浮上来了。大家以为，忙了这么多天，今天下午的例会应该不会进行了吧。毕竟十多天来，会没少开，该强调的、不该强调的，小会大会，很多内容说的都要起毛边了。

大家都巴望着五点放学，期待着校门一开，那种一哄而散的畅快。任无疾浪漫的甚至有了“并放辘轳闲漫酒，笼开鹦鹉报煎茶”的美好想象。

可开会的通知，还是跟着下课铃声的脚步，从从容容地来了。

“咦——”看罢消息的老师们，除了这一声长嘘，再也更多的的表示，他们为自己曾经取消会议的奢望而鄙薄。

会议通知是到餐厅集合，可到了餐厅门口，餐厅却是铁将军把门。没有办法，大家只好站在餐厅外面。既然站着，会议简短就结束呗。可出乎意料，站着的会议竟然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六点半才勉强结束。

“滴滴滴！”后车的喇叭声将任无疾又拉到了现实。他有点恼，前车不过刚刚起步，你后车就急不可耐了，按喇叭催人。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点，人人都归心似箭，人家着急一下也有情可原。

任无疾赶紧踩离合，挂一挡，松手刹，轻轻给油，车迅速就撵到了前车屁股后面，可随行没多远，车流又趴窝不动了。

右手握方向盘，左臂弯曲搭在车窗上，任无疾头靠着椅背，在尽量放松躯体的情况下，思路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下午的放学会议。

整场会议，似乎成了学校班子成员的诉苦会，你方唱罢我登场，只差声泪俱下了。全场最实干的一件事儿，就是办公室在工作群里发布了新修改的护餐和路队看护名单和工作安排，大家纷纷打开手机，查看工作安排，有的默记自己看护的时间，有的盘算和谁互换，至于会议的其他内容，都被大家选择性遗忘了。

想想，一个只需分分钟就可以结束的会议，甚至只需将最重要的工作安排发进工作群，大家点开就可以马上悉知，根本不需要开的会，竟然延续了一个多小时。

任无疾只有苦笑，要说苦，这么多天来，谁没有？该倾诉的必须倾诉，否则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但倾诉的时机很重要，诉苦，就好比生姜，早起吃胜参汤，晚上吃赛砒霜，不看时候，不分场合，随意开口，就可能造成伤口上撒盐的可恨效果。凡强大之人，常常会将苦内存于心，慢慢自消，不仅不给他人添堵，还有利于自我成长，

车又开始动了，这次任无疾很及时地跟上去，这样既不给后车添堵，也不给自己添堵。

经过几次走走停停，任无疾终于过了三川大道。

一过三川大道，古城快速再也没有了拥堵点，因为凡有交叉路口，不是隧道，就是高架。路顺畅了，车自然也就开的飞快，那一刻，任无疾有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酣畅淋漓，油门尽量往大处踩，二十公里的路程，哗啦一下，几分钟就结束了。

2

一回到家，任无疾就脱掉工装，换上大裤头、趿拉板，赤膊光背，能露不盖，咋舒服咋来，身心一下子舒畅了，这就是在家的好处。

吃罢饭，洗罢澡，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他吃惊不小。

美女雪儿发图配文：“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竟然开了七十多分钟，某些人真是……”

不愧是数学老师，把数字玩的溜溜圆，不动声色之间，把某种愤懑表达的入骨三分。

美女方紫更绝：“如果下次这个点，我还走这路，自罚认罪书600字儿。”

英语老师的幽默，是用自嘲当箭，射不死你，那我自虐好吧！

留言区，表达愤懑者众。

晓燕美女直接倡议：“愿我们心声能传进领导耳中，恢复学校以前的温度！”

她们都是任无疾原来单位的同事。

原来的单位——葛葛初中，是一座历史悠久的中学，坐落于司马光著写《资治通鉴》的独乐园。

任无疾一毕业就分在了葛葛初中，在那里他奋斗了二十余年。

在印象中，美女雪儿，温柔可人，说话历来都是轻声细语，从没见和人红过脸，大过声。平时朋友圈里晒得都是和老公孩子快乐旅游或甜蜜生活的内容。今天能爆如此激愤的言语，可见内在情绪有多崩溃！

这是怎么了？我问。

领导开会到现在！她答。

其实，不用问，任无疾都已经猜到原因了，只是为求证一下，他还是习惯性地问了，结果与猜测完全一致。

看看她的发文时间，大都在7：44左右，那开会结束时间估计也将近七点了。

葛葛初中原来可不在周五下午开会的，忙活了一周，人人归心似箭，这种情况再去开会，就有点不合时宜。任无疾在葛葛初中那几年，是大家达成的共识。

今年学校刚换了新领导，开会时间就由周一变成了周五下午放学后，新领导似乎喜欢长篇大论……

美女雪儿，即使不满到了极点，但她依然保持着淑女风度，话说的很温婉，用语也很有度。

3

长篇大论，这几个字，一下子抓住了任无疾的思绪，生生把他又拽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也是秋季开学，葛葛初中也是刚新换了校长，姓龙，名二羊，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戴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上任伊始，龙校长就将全体教师例会调到了周日晚上，面对大家的疑惑，他说这叫未雨绸缪，不影响学生上课，也可以提前做到计划早知道，任务早布置。老师们敢怒不敢言。

龙校长主政的第一个全体教职工例会，也是例会被挪到周日后的第一个例会。很多年轻妈妈将孩子带到了学校，老师们在会议室开会，孩子们在校园里疯玩。初秋的校园安静美好，宛若一位仙女在夜色中沉思。

“嗯，今年我调到这里当校长呢，感谢领导信任！”主席台上，龙校长用右手优雅地往上推推眼镜，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嗯，也希望大家支持我，信任我，嗯，我们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嗯，把葛葛初中的各科成绩提上去，让葛葛初中成为洛阳市的名校，嗯。”

接下来，龙校长开始了海阔天空的长篇大论。那一次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会议上有几句惊世骇俗名言的警句，被大家私下戏称为龙校嗯言，一句是龙校长慷慨激昂拍着桌子喊出来的：“每个人都要嗯牢记，校荣我荣，校耻你耻！”还有一句是龙校长语重心长地告诫语文老师，要多读书：“我曾经背会唐诗四百首，只是现在都忘了。”

龙校长喜欢开会，喜欢海阔天空地长篇大论，在每次山长水阔中，他总要重复自己的那些至理名言。

周五放学，校园里没有了学生，老师们当然也没有了教学任务，一个不拉地端坐在会议室里，认真聆听校长的教诲。

时间没有了限制，每次开会，龙校长都能把老师们喷得晕晕乎乎，有坐不住的老师，刚开始还要发几句牢骚，可后来都被龙校长想各种理由给调出了学校，因此，后来再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了。

龙校长嘴厉害，手段狠辣，一下子糊住了不少老师。

4

龙校长任职第二年，一场疫情横扫神州大地，这场疫情让不少人现出了原形。

有人调侃说，疫情真是照妖镜。

那场疫情叫SASI，当时情况也极不乐观。虽然过去了一二十年，可任无疾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校园，到处白茫茫一片。一到校，所有老师就开始组织学生清扫清洁区的积雪。任无疾也兴高采烈地走在清扫队伍前面，身后的学生们拿什么的都有，笤帚扫把铁锨垃圾斗，他还和孩子们开玩笑：“看我们活脱脱的是一支杂牌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去厨房帮忙的呢？”一句话逗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开怀的笑声还在校园里飘荡，忽然就戛然而止了。学校喇叭突然响起：“全体师生注意，全体师生注意，迅速回到教室，迅速回到教室。”急促的声音在积雪覆盖的校园里显得响亮二突兀，师生们面面相觑，一股异样的空气突然在校园里弥漫开来。

师生们迅速回到了教室，整个校园瞬间变得安静异常，只有落雪簌簌飘落。

半个小时后，两辆120救护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声驶进了校园，几十名白衣天使闯进了各个班级，一个新名词——SASI病毒迅速传播开来。半个小时后，一个更炸裂的消息风一样刮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学校筛查出了上百名发烧学生，这是SASI病毒感染症状，任无疾班里62名学生就测出来了有20多个。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前几分钟，还活泼乱跳的学生，奔跑着打雪仗的他们，眨眼就成了SASI病毒感染者！

发烧的学生被集中到了实验楼上的几间小屋内。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病毒感染者，县乡卫生防疫部门如临大敌，不断有白大褂赶到了学校，他们一律全副武装，口罩，防护服，还背着几只喷雾器，对校园进行了全面消杀。呲呲呲随着喷雾器的的忙乱声，整个教学楼上都弥漫着巴氏消毒液那种奇怪的味道。

老师们都有点手足无措，那个年代还未曾有完善的传染病防护措施和意识。龙校长倒雷厉风行，迅速把班主任都赶到了各班发烧学生中间，要求询问这些学生的接触史，弄清楚他们发病的过程。

年轻的任无疾连口罩都没有戴，就一头扎到实验楼上去了，逐个询问起学生。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南北走向，上下各有两间教室，名义上是实验楼，可由于位置比较偏僻，整座楼几乎就是闲置状态，从来就没有安放过实验器材，教室里面一直空空荡荡的，如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失宠的嫔妃。

龙校长上任后，某一天，大家突然发现这座小楼起了变化，一楼两个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成了废旧课桌集散地，每过过一段时间，总会有一批旧的半旧的课桌凳在这里辗转，一会儿两间教室堆的满满当当，一会儿又神秘消失得空空荡荡。

据有关灵通人士透漏，龙校长经常双休日在各乡镇一些学校走动，倒腾桌椅凳。问具体过程，这些人又都微笑摇头，缄口不言了。有人说国家每年都有按学生人头拨付给学校不菲的办公经费，可究竟是还不是，普通老师谁能知道呢。

学生被集中在小楼的二层，任无疾登登上楼的时候，他发现一楼的两间教室里似乎又堆满了桌凳，成色是六成新。任无疾一门心思在教学上，对这些东西他顾不上，也没心思去思考，他满心都是那些发烧了的孩子们。

两间教室，满满当当挤满了发烧学生，他们或站或坐在自己带来的凳子上，一律都愁眉苦脸的，完全失去了十三四岁少年该有的活泼。任无疾看到自己的学生集中在南边那个教室，他迈步走进去，学生们都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伤心和害怕。

任无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刚才还都是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天塌地陷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学校，对不起家长，他就那样带着难过的心情，穿行在发烧学生中，逐个详细询问并记录了学生的行踪。

很快，防疫措施出来了。学校放假，发烧学生家长带走回家隔离，有发烧学生班级的班主任也自行回家隔离，自我保证不走出家门。

那场大雪，让任无疾居家隔离了整整一周。他严格按照规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一周过后，似乎就开学了，具体情况，任无疾没有了任何印象。

现在想想，还跟梦一样。

想到2020年的新冠疫情，任无疾还是有点后怕自己当年不戴口罩的鲁莽行动的！

好在，一切平安！

5

除了能说，龙校长还有一项特别技能——特会利用社会资源。

所以，在龙校长主政葛葛初中的几年时间里，学校的教学成绩不知道有没有提高，但校园里的人情世故却大行其道。特别学生的家庭情况，龙校长是了如指掌，谁家的家长是管电的，谁家的家长是地头蛇，谁家的家长是村委干部，龙校长要求所有老师要特别关注这些家庭的孩子，他总是语重心长地告诉老师们：“这些家长都有用处，对他们的孩子，我们能不批评就不批评，能照顾就照顾，没有坏处！”

这些孩子也都不傻，他们感受到了校长的优待，又不少慢慢变得趾高气扬起来，甚至成了校园小霸王，看不惯谁，张嘴就骂，谁敢忤逆他们，抬手就打，最后连老师见到他们，都有点退避三舍了。

常走夜路，会遇鬼；总溜河边，会湿脚。一个周五的晚上，终于出事儿了。葛葛初中所在村电工班班长以及村长的儿子，把一个孩子从网吧里拉出来，一阵暴打，打死了。

此事一下子闹的沸沸扬扬，葛葛初中一下子名声大噪。

周一一开学，龙校长就将这三个孩子的班主任召集到了办公室，一阵劈头盖脸地训斥，接着命令副校长马上实施处罚决定：三位班主任各罚款100元，并写检查书一份儿。

三位老师一起喊冤：“此事在学生离校期间，周末是家长监管，我们有什么错？”被打学生班主任更是羞愧难当：“我们是受害方啊，怎么连我也罚？”

副校长也觉得这样的处罚不合理，就劝龙校长：“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难过，但这和老师们的确没有关系，所以这样的处罚确实不太合理！”

见大家都反对，龙校长也只好作罢。

好在，后来三家达成共识：加害者每家拿出十万元，作为赔偿，受害者不再追究。

挠头的事儿一解决，龙校长终于高兴起来，他邀请地方上的头头脑脑，喝酒庆祝。谁知乐极生悲，酒精中毒，紧急送医，三天后不治而亡。

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和妻子，一个哭得比一个凄惨，闻者莫不心酸。

葛葛初中的校长换了一批又一批，其中不乏如龙校长一样的校长，但也出现过几位巾帼女校长，她们情感相对细腻，也能充分考虑老师们的感受。她们从母亲角度出发，不少年轻母亲周五放学需要早点回家哺乳婴儿，因此将例会挪到了周一放学后，这一挪，老师们都拍手叫好，忽然发现周一下午例会，好处多多，因为有晚自习，会议时间压缩了，会议流程紧凑了，领导们的语言更是干脆利落了，大家心情好了，工作效率突飞猛进，校园生活和谐共生。

这一优良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可今年学校领导改变，会议又调整到周五放学后，关键是又出现夸夸其谈的领导……

那以后……任无疾也不知道改说什么好，只好发出三个字儿，他知道冰雪聪明的雪儿明白他的意思。

改变不了别人，只好改变自己！无愧雪儿冰雪聪明的称号，她的回答让人肃然起敬！

只是这种肃然起敬却人任无疾心里起了悲凉，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言：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