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诡异的一夜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听四叔说那晚豹子确实也到了海军那里,起初他们只是听到了山梁里有什么东西踏着落叶的声音,后来十三就很肯定的告诉海军豹子来了。
十三似乎能分辨出每一种动物身上的气味,用奶奶的话说,一些温顺的动物见到十三都得自觉地回避着,只有那些猛兽或者才敢与十三直面。
“十三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猎手,他挖出过的动物心脏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奶奶很多次这样和我说,可我始终不相信奶奶的话,无论我怎么看十三都只是一个平和的老人,他那双粗糙的手许多次也摸着我的头,没有任何狩猎者的气息倒是温暖得像是冬天里燃烧在墙角下的火苗。
听到十三的话,海军吓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也好在十三那晚留在了海军那里,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豹子向着羊圈走来的声音,十三很快从茅屋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打亮了手电筒一边点燃了烟斗,十三点烟斗还是用的火柴,那晚没有风十三只划了一根火柴就点燃了烟斗,很快烟的味道就飘散在了茅屋周围。
海军起初很害怕,看到十三那冷静的样子,也平静了不少再想想羊本来也是自己的,所以跟着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跟着十三向着洋圈走了去,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各自打着手里的手电筒,可没走出几步海军就发现十三很快停了下来。
海军刚准备问十三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十三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别出声,赶紧蹲下来,海军这才向着十三手电筒照的方向看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吓得他魂都快飞了出去。
在十三手电筒照射的正前方,海军看到了一双鬼火一样的眼睛,虽然海军没见过鬼火,但那一刻海军确信传说中的鬼火就应该是那样子的,他吓得几乎站立不稳只好顺着十三的示意蹲了下来,再反观十三却异常冷静,他抽着烟斗与那头豹子对视着,没有任何惧怕的样子。
那是很漫长的对视,海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了出去,他用尽全部力气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尽量别惊叫出来。
就在那时,海军又听到了一种他出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那是一种更凶猛的猛兽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是十三,大惊之下海军才发现此刻的十三不知何时以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姿势,与那头久久不远离去的豹子对视着。风不知何时吹了起来,海军又觉得那风似乎是被十三的声音给引来的,连他们脚下的整片山梁似乎也抖动了起来,海军看着十三烟斗里忽明忽暗的光,只觉得那已经变成了十三的另一双可以与大地和黑夜沟通的眼睛,凝聚着一种无穷的力量。
豹子开始后退,十三看得很清楚,那头豹子居然把头垂了下去,也不敢立刻调头逃跑,而是垂着头像是被收服了一般慢慢地往后退去,它在后退的同时也保持着仅有的理智和警惕,直到完全退到了海军无法看清的树林里去。海军听到了一声很长很疲倦的叹息,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前面的十三也在浑身颤抖着,像是整个人已经虚脱了一般。海军心里惊吓过度,赶紧把十三扶回了茅屋,然后向着我们的方向吹起了口哨,接着没过多久爷爷和四叔就赶到了。
再后来他们也看到了那条飞过山谷的“药古。”危险已经远去,可在爷爷他们听过的一些传说里,小孩是不能被“药古”直接照射到的,于是两个人担心我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见到相安无事的我才冷静了下来。
听完四叔说的一切,而二叔却皱起了眉头。
“那昨晚王家那里在吼叫什么呢?”这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既然豹子去了海军那里,那王家在夜里叫什么呢?
就在我们的疑问中,王小第很快给我们带来了答案。他几乎是跑着来的。
“二姑妈,得辛苦你去给我兄弟叫个魂。”他出现后的第一件事就直奔着奶奶而去。
“你弟弟怎么了?”奶奶已经从昨晚的事情中平静了下来,她也无心在睡觉于是烧起了火来,正准备用烧开的水洗脸。
“他怕被昨晚那东西把魂带走了,在那东西出现前就大喊大叫的,直到今早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浑身颤抖着。”王小第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唉。”听完王小第的话,奶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你先回去吧,准备一碗热乎的饭,在杀只鸡取点鸡血吧。”接着奶奶又很轻地说道。王小第应声而去了。
“再找一根红线。”就在王小第走出了一段路后,奶奶又大声说道。
叫魂我见过奶奶给很多人做过,但具体的她却不让我去看,所以具体怎么操作我却不知道,但那时候村里很多人相信这个。等王小第走后,奶奶给自己洗了脸换了衣服,然后就向着王家那里去了。
“这王家两兄弟,怕是又悄悄做了什么背时事了。”在奶奶即将出发的时候,她自顾自地说道。
“四啊,最近得看好牲口了。”接着她又叮嘱四叔。做这些事的时候,奶奶几乎不会带着我们任何人,她也从来不打算把这些东西教给我们任何人,这与爷爷完全相反,爷爷是恨不得把他天干地支那一套教给我们每一个想学的人,可那实在复杂得很。
奶奶并没有去太久时间,没多会就回来了。
“我就说许多事我们可以不相信,却一定要知道尊重。”小良,四儿你们要记住了。
那时候我哪知道这些呢,虽然认真答应着,可心底却是带着一些恐惧,倒是四叔嘀咕着,很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奶奶又很慈祥地盯着我看看了一会说道“我们小良好福气啊。”
忙碌一早上,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上来了很久,太阳下的山谷和以前没有任何两样,甚至显得更安静了。比起夜里发生的一切,此刻的山谷平静得像是掉了一根针都听得到声响。危险似乎远去了,我也平静了下来,可我很快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看到的二叔那双如同露珠一样的眼睛,忍不住又一次看向了他的眼睛,那种晶莹剔透的眼神却不见了,此刻的二叔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沉默寡言的样子,他安静地蹲在一边听着奶奶说的一切,却一句也没有插话。我有些失落地把目光从二叔身上移开,看向了河对岸的山顶,山顶停着几朵洁白的云,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恐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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