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

                                                                                               ————《列子·黄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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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道面前，不要比拼心机

       这是一个简单却值得回味的故事。

       “海上之人”，说明这小伙子可能在海上谋生，打点鱼虾海带之类的。一个人在海上比较孤寂，所 以他喜爱海鸥。每天早上到海上去，都同海鸥玩耍，会有成百只飞到船上来亲近他。

        他父亲说：“儿啊，我听说鸥鸟都爱跟你游玩，你抓几只来，让老子我也玩玩。”

        “好的！老爹。”他心想鸥鸟们跟他这么亲近，抓几只还不容易么！

        第二天他像往日一样乘船来到海上，就等鸥鸟降落到他的身前。可是鸥鸟从他周身飞过，却没有一只落下来。

       什么缘故呢？从外面看来，船还是原来的船，人还是原来的人，一个样。唯一的变化，是他多带来了一件东西——想抓鸥鸟的心。这颗心道家叫它“机心”，也即一般人引以为傲的聪明智巧之心。

       故事的最后说：“齐智之所知，则浅矣。”我们现在仍然会说“机智”，机心和智巧是紧密联系着。施展和比拼自己的聪明智巧，从道的层面来看是非常浅陋的。海鸥在这里象征着自然，象征着大道。

2、你的小聪明，藏不住

       《淮南子》说：“故机械之心藏于胸中，则纯白不粹，神德不全。”

       心里藏着机巧之心，外在神态上一定会有所表现，哪怕你掩盖得再严实，都会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所以老子的告诫是“绝巧弃利”。

       小伙子假装成跟往常一样来骗鸥鸟，这是“巧心”；他想抓住鸥鸟给老爹玩，这是“利心”。当这两种心都没有时，鸥鸟纷纷下来同他做朋友。现在他把这两种心藏着掖着，鸥鸟从他头顶飞一轮，便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个家伙不对劲，兄弟姐妹们莫要靠近！”

       其实不止是鸥鸟。当你在路边遇到一个陌生小孩，他那两颗圆滚滚的黑珠子盯着你看时，你是否喜欢他，你是否对他有所戒备，是否对他友好，是否嫌弃他正在做的行为，其实他基本都能够感受出来。我们大人通常会在孩子面前耍一点小聪明，出于礼节装一装。面对身边熟识的小孩，更是免不了耍小聪明装一装啦。

       道家认为，孩子也代表着自然和大道。所以他们的两颗黑珠子大约和海鸥的一样敏感。

3、回不到的过去在诗里

       我们都羡慕“两小无嫌猜”的朋友关系，因为这样最轻松自在。互相就像儿时的玩伴一样，都没有心机，不需要猜来猜去装来装去。如果朋友之间到处是心机和嫌猜，那真是又麻烦又累。

       其实，你心机一动，别人已经接收到信号了，有点儿像“眼波才动被人猜”，通常不用去猜，都能靠直觉感受到，所谓“眸子不能掩其恶”。要命的是有的人机心很深，整天眼波动来动去，却自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暗自得意。回想一下，也许我们都曾遇到一两位这样的人。

       这说明，人的机心里头往往混合着小聪明，所以我们爱说“机智”。就像那位小伙子一样，自以为可以轻而易举骗取几只鸥鸟。

       在世俗生活中，我们成长的过程，也是机心和小聪明不断增加的过程。这看起来不可避免。

       一方面，婴孩的天真无邪，儿时玩伴之间的两小无猜，这成了我们心中美好的追忆。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大人们套路深，越长大越孤单啊。

        另一方面，与身边人相处，我们会渴望通过“忘机”来达到一种诗意的人际关系。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你没有机心，我也没有机心；你不玩小聪明，我也没有小聪明。这样的友谊最干净、自然、轻松。有个好玩的好吃的还可以争一争抢一抢，像小孩子一般打打闹闹。而不是互相客客气气的，一团忌讳和小心。

       与这样的人相处，是真正让我们把心放下来休息的。每个人都需要三五个这样的朋友，并不求多。

       如果一直没有，会不会因为周围人或者我们自己太“聪明”了呢？